問姻(1 / 2)

論兵力、物資、實力,袁紹都遠勝於曹操。

曹操才在黃河以南站穩腳跟,還來不及喘口氣,袁紹的大軍就來了。

若要問曹操心裡慌是不慌,那他肯定要說——

……多少是有點慌的。

日漸上升的發際線為證。

然而作為“主公”,他絕不定把自己的怯意表現出來。

他戴上遮掩發跡線的介幘,在朝堂上侃侃而談,鼓勵出戰。

私下裡,他把幾根落發藏在葛布袋裡,放在床底下。

派軍出征前,他召來眾將領,為他們做思想工作:“我與袁紹相交多年,知其‘誌大才疏、外寬內忌、色厲內荏、忌克少威’,雖兵多將廣,卻不知布畫,恃功偃蹇。由此可知,此戰袁紹未必能勝,諸將且儘力一戰。”

“動員大會”結束,曹操又開啟幕僚團的“學習大會”。

他沿用了以往的“辯論賽”加“小論文”方針,坐在首位,傾聽群策。

帳下謀臣紛紛對戰局進行深入的分析,從不同的角度出謀劃策,激烈探討。曹操空閒之餘,視線從眾謀臣的臉上一一掃過。

不看不知道,一看馬上心塞。

激烈辯論的仍然是那幾個人。話不多的依然話不多,沉默的依然沉默,摸魚的依然摸魚……這摸魚的人數怎麼還增加了??

除去守孝辭官、沒有在現場的陳群,新加入的謀臣裡:毛玠正專心研究酒杯上的花紋;劉曄盯著陶盤上的棗子,見歪了一顆,伸手把它撥正;賈詡捋著自己的胡子,好似在認真傾聽所有人的意見,並時不時地點頭晃腦,表示讚同,然而認真細看,他的點頭頻率乃是固定間隔,與理論方的“激情演講”並不一致。

曹操視線從三人身上暼過,轉向正在吃棗飲酒的崔頌、郭嘉二人,以目光譴責了半會兒,低下頭飲酒,繼續聽眾謀臣辯論。

半炷香的時間過後,他的視線再一次從那三人身上路過,不太愉快地發現:

毛玠仍在觀察酒杯的構造;劉曄仍在凝視著果盤——因為坐在他附近的某謀臣辯論的幅度太大,把他陶碟上碼得整整齊齊的棗子震歪了一顆,他又伸手把那顆歪掉的棗子擺正;賈詡仍在捋胡子點頭……讓人懷疑那把修理得乾淨整潔的胡子會不會被他捋掉幾根。

曹操想到自己日漸稀疏的頭發,決定“救一救”賈詡的胡子。

他親切和藹地開口詢問:“文和似有所悟,不若說出來與大夥兒分享分享?”

崔頌停下啃棗子的動作,看向老夥伴賈詡。

賈詡就像現代任何一個神遊虛外、被老師抓包,卻還能站起身侃侃而談的強悍學生,隻見他不慌不忙地向曹操行了個拱手禮,便開始有條不紊地分析曹操如今的優勢與劣勢……觀其輕鬆的神態與流暢清晰的邏輯,一點也不像是發了大半場呆,被臨時抓起來發表言論的摸魚者。

曹操一邊欣慰於賈詡的真知灼見,一邊又為抓不到他摸魚的鐵證感到心塞。

他不由再次瞪了崔頌與郭嘉一眼,眼中意味明顯:

都是你們兩個,帶壞了整個團的風氣。

崔頌覺得自己很是無辜:他賈文和要摸魚發呆,與他崔子琮何乾?

同被眼神“點名批評”的郭嘉,似乎良心發現,隨口道:

“主公有十勝,袁紹有十敗。”

隨即列出一長串四字詞。

正是後世記載的“十勝十負”論。

此言不但撫平了曹操近日以來的煩鬱,還讓一部分秉持消極心態的謀臣默然無言。

心情頗好的曹操,決定不去深究郭嘉剛才的這番言論是否臨場胡謅,並對郭嘉為了激勵士氣的效果而把四勝四敗隨口注水湊成十勝十敗的行為表示視而不見,愉快地誇獎了幾句,喚了門外的侍從,把案上的果盆撤下,奉上筆墨。

崔頌提筆在竹簡上疾書。不知為何,看到眾謀臣分案而坐,各自執筆,各抒己見,他仿佛回到了高考現場,頓時覺得手中的筆變得重了幾分。

答完“考題”,眾謀士陸續離場。

崔頌正要與郭嘉一同離開,不料被曹操單獨留下。

待議廳隻剩崔頌與曹操二人,他上前行禮,依照曹操的意思,斂衽在他下首坐下。

曹操先一步開口:“子琮可知,孤為何讓你留下?”

崔頌心想,總不會是為了討論自己摸魚的事。

遂回複道:“不知。”

曹操問:“且問子琮年歲幾何?”

崔頌道:“已至而立之年。”

按照虛歲來算,他今年剛好三十。

曹操又問:“聽聞子琮尚未娶妻?”

享受於單身狗的快樂,完全忘了娶妻這件事的崔頌:“……尚未。”

曹操頷首,道:“孤有一女,年方二八,婉靜貞順,喜愛詩賦,女紅亦可……”

崔頌聽得呆住。

若是他此刻還吃著棗子,恐怕那棗子會直接從他嘴裡垂直落地。

曹操仍在繼續喋喋,“孝順父母,友悌兄弟,孤甚愛之……”

曹操威嚴有度的身影,漸漸和崔頌記憶中喜愛催婚拉線的三姑六婆重合。

然而,且不說崔頌一直沒做好在古代成親的準備,並對盲婚啞嫁十分排斥……就說曹操介紹的女兒,“年方二八”,這在古代可不是什麼二十八歲的意思,所謂的二八,指的是十六歲。

他到底得有多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老年吃嫩草,娶一個小自己十四歲、在現代還沒成年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