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鈞(1 / 2)

崔頌輕巧地下了樹,正好落在那人的身前,劍鋒出鞘。

那人正在撿地上的樹枝,聽到聲響,受驚地往後退了兩步,被自己的腳後跟絆倒,跌倒在地。

崔頌這才看清楚對方的臉。

他並不是一個矮小的成年士兵,而是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左右的少年。

崔頌劍尖一滯,終究還是沒有收回劍鋒。

“你是何人?”

少年畏懼地看著他的長劍,縮了縮脖子,卻警覺地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你、又是、誰?”

崔頌暗道這少年年齡雖小,警覺性卻不小,又見他說話口吃——不知是天生如此,還是故意偽裝,想要降低彆人的警戒心。

崔頌正猶豫著是繼續問還是把人打暈了帶走,突然,聽見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本就有著“崔頌”強大的武藝本能,這幾年又特意做了強化訓練,比一般的劍客還要厲害些,就算以一對二,他也猶有餘力。

但崔頌還是不曾放鬆警惕,暗中關注著草叢那邊的動靜。

未曾想到,這個撿樹枝的少年竟比他還要緊張。眼看著草叢裡的人逐漸靠近,就快要冒出頭來,少年突然大喊:“彆、過來!”

草叢中的動靜停止了一瞬,下一秒,一個瘦弱的人影猛地撲了出來,提著大刀衝向崔頌。

崔頌一手握著佩劍,另一手放在腰間匕鞘上,正嚴陣以待的時候,那個撲向他的身影突然在半路上停下了。

“恩公?”

……恩公?

崔頌被這個突然出現的詞彙弄得有些迷糊,正估量著對方是真的認識他,還是故意使詐,便暫且收住蓄勢而發的劍勢,仔細端詳對方的臉。

“你是……?”

“我是馬於榔啊,婼族的馬於榔!十年前,恩公與郭恩公曾救過我。”

比起對方的激動,崔頌則略有茫然,他一時之間想不起馬於榔這個名字。直到對方提到婼族,崔頌才猛地回想起當年與郭嘉一同流亡時,曾被一個以女性為尊的女羌族收留。他的視線在對方臉上明顯的黥印上一觸即離,總算回想起來眼前這人的身份。

“原來是你。”

女羌族曾發生一起小兒集體上吐下瀉的惡性/事件。當時的馬於榔還是一個少年,因為臉上的黥印而被部落的人視為不祥之人,認為是他給小孩子們帶來了災難,想要處置他。

後來,經過崔頌的探查與分析,他發現引發那些孩童發病的乃是那塊被族人們當成神聖之物的石像。

他當機立斷,用羊奶救下了那些孩子,也間接救下了這個被當成罪人的馬於榔。

記憶中的馬於榔秉性不壞,且他身上也穿著曹軍的製服,明顯與拾樹枝的少年是搭檔。

崔頌心中略微放鬆了一些,雖不至於因為此人曾經與他認識就徹底解除懷疑,到底沒有剛才那般劍拔弩張。

崔頌試探著對暗號:“紹固步自封……”

馬於榔接道:“不如一刀斷根。”

暗號對上。

崔頌放下心來。

以袁紹的性格,不可能讓他的兵屬輕易知道這句魔性之語。

就算讓他們知道了,估計也沒人有膽量毫不猶豫地說出來。

因此,拿這句作軍中暗號,好記又安心,再是妥帖不過。

對上暗號後,不僅崔頌對兩人的身份放下疑心,對麵兩人亦散去了對崔頌出現在此地的疑慮。

崔頌歸劍入鞘:“這位是?”

馬於榔見崔頌詢問少年,激動道:“他是馬鈞,此名還是昔日郭恩公所賜。”

崔頌亦想起當初馬於榔從廚房裡救出一個孩子後,請他與郭嘉給那個孩子賜名的場景。

郭嘉替孩子取名為鈞,乃是取自賈誼的《鵩鳥賦》中的一句“大鈞播物兮,坱圠無垠”。合上馬於榔的姓氏就是馬鈞。

當時崔頌隻覺得馬鈞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沒多想。可現在,一個叫馬鈞的少年,口吃……兩個條件結合起來,讓他不由想到三國有名的機械發明家——龍骨水車的發明者馬鈞。

若是十幾年前剛穿越過來的崔頌,遇到這種情況大概會想“怎麼可能這麼巧”;而如今的崔頌,早已習慣出門散個步就能隨手撈個三國名人,在池塘邊阻止失落中年人跳水就撞上大BOSS劉備的歐皇待遇。

所以他親切和藹地問:“這孩子有什麼愛好?”

馬於榔恭謹而局促,好像馬鈞是他的兒子,他正準備送兒子麵試入學,而崔頌是決定錄取與否的考官老師一樣。

“回恩公。鈞兒雖有口吃之疾,但於巧工一道有著獨到的見解。”

這番言辭,聽起來好像不夠謙遜。可崔頌知道馬於榔的性格,他既然這麼說,就表示馬鈞確實小小年紀,就在古代機械上有著不錯的研究。

於是崔頌問了馬鈞幾個有關機關術的問題與想法。

馬鈞口吃難言,說起機關一道卻是源源不絕,毫無停滯之意。

越深入詢問,崔頌眼中越亮,黑瞳中宛若點綴著無月之夜的星辰。

而馬鈞越是與崔頌交流,眼中亦越是明亮,恨不得把自己以前的所學、所想,紛紛說給眼前這位“墨家大學者”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