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2 / 2)

——從上一次淩一弦和她養父交涉的過程來看,明秋驚覺得,兩罐冰鎮飲料實在很有必要。

在做完這一切後,明秋驚就重新返回了訓練場。

至於更多的時間和空間,還是讓渡給淩一弦和他的養父吧。

耳朵一動,聽著明秋驚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淩一弦呆呆地望向掌心的手機,她既沒有選擇開屏,也沒有按下撥號鍵。

空蕩蕩的屋子裡,隻留下淩一弦一個人,表情複雜難言。

係統適時地冒了出來,輕聲呼喚淩一弦的名字:“宿主。”

淩一弦淡淡地“嗯”了一聲,卻沒有給出更多的回答。

剛剛在路上和明秋驚的那番交談,勾起了淩一弦不少昔日回憶,讓她越發地懷念起自己和莫潮生過去的點點滴滴。

淩一弦想起自己小時候,莫潮生總是帶著她搬家。

他們往往會從一個村落,搬向另一個更遙遠的村落。也不知道莫潮生究竟是從哪裡裡淘騰到這些聚居地的信息。

除此之外,莫潮生還很喜歡換手機號。他每次換完新號,都要讓淩一弦背下來。

在最頻繁的一段時間裡,淩一弦三個月內背了8個不同的手機號。

就在她終於不會把第6個手機號和第8個手機號弄混時,莫潮生又告訴淩一弦,可以把從前記住的那些手機號都忘掉了,因為他又換了一個。

淩一弦:“……”

那天,火冒三丈的淩一弦真是恨不得把自己背過的每個號碼都刻在莫潮生胳膊上,讓他看看到底有多少了!

現如今,這些往事如同潮水一般衝刷過淩一弦的腦海。

而淩一弦就像個一直生活在漩渦中心的海螺那樣,機緣巧合之下,她終於把腦袋伸出螺殼,發現不知從何時起,身邊早已布滿暗潮洶湧的海浪。

於是,淩一弦後知後覺:原來一切事情早在最初便已流露端倪。

“宿主。”見淩一弦遲遲沒有撥出電話,係統適時開口問道,“您確定莫潮生隻是您的養父嗎?有沒有一種可能……”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係統的問題雖然沒有說全,但淩一弦已經明白它的意思。

當下,淩一弦啞然失笑,矢口否認:“怎麼可能呢。你忘了嗎?莫潮生的年紀隻夠做我的哥哥。”

係統心想,如果叛逆少年交女朋友比較早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

下一秒鐘,這個剛剛升起的猜測就被淩一弦直接推翻。

隻聽淩一弦講道:“我沒和你說起過嗎,莫潮生隻大我12歲。”

係統:“……”

抱歉打擾了。

是它剛剛想得太禽獸了。

不過這麼一來,係統的邏輯模塊裡,無法推演的疑惑就更多了。

“宿主,一個12歲的孩子把您從嬰兒養到現在這麼大……難道過去那些年裡,您從來沒有和莫潮生問起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淩一弦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不是的,我問過他一次。”

從小到大,淩一弦也隻問過莫潮生那麼一次。

她問莫潮生:“我的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那一回,從來都有話直說、直來直往、做事乾脆爽利的莫潮生,難得地沉吟了很久。

最後他告訴淩一弦:她的母親溫柔又勇敢,是個美麗的女人。她的父親,則是個像英雄一樣的男人。

在滿足了淩一弦的好奇心後,莫潮生和淩一弦約定,以後不要再提起類似的事情。

係統的電子音微微有些遲疑:“然後……?”

淩一弦勾開了冰鎮飲料的拉環,慢慢地喝上一口。她感受著微甜的液體像一道冰冷的雪線,順著自己的食道一路滑進胃裡。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淩一弦閉上眼睛,悠悠地說道,“然後,我當然就再沒和莫潮生提過類似的問題。”

“……”

淩一弦的腦海裡,傳來幾道像是平時調撥電台旋鈕時會有的嘈雜電波聲。

就好像係統想要說些什麼,又半路終止。

微微一笑,淩一弦沒有就著這個話題和係統繼續往下聊。

她大致能夠猜到係統想要表達什麼。

不過更深入的話題,淩一弦並不打算拿出來分享了。

她沒有和莫潮生再提及過自己的父母,當然不是因為一諾千金這麼簡單的理由。

淩一弦就純粹是……不想讓莫潮生感到為難而已。

——她是被莫潮生養大的。

雖然在平時,淩一弦叫起莫潮生的時候,“大哥”、“義父”、“師父”、莫潮生的名字、乃至於“龜兒子”和“孫子”這種稱呼都胡亂混著喊。

但毫無疑問,莫潮生是淩一弦唯一的養育人。

從小到大,淩一弦沒見過她的爸爸媽媽。她身邊隻有莫潮生。

十幾年前的淩一弦,不過是個小小的人類幼崽。而莫潮生那個時候,也隻是個脾氣比現在更加暴躁的小少年。

他毫無養育小孩子的經驗,甚至在過去的生活裡可能都沒見過該怎麼養孩子。

少年莫潮生被淩一弦氣到跳腳,一杆子劈碎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淩一弦不肯練武,莫潮生被淩一弦氣得發癲。

可等到半夜淩一弦劇毒發作的時候,莫潮生還是得把小姑娘抱進懷裡,單手按住她的背心,源源不斷的向淩一弦體內輸送內力,壓製住那難纏的毒性。

有一次,莫潮生背著小小的淩一弦進山,尋找一味難得的藥材。

他們這一去,足有半個月之久。

有一天,因為沒找到合適的營地,兩人隻好住進一個莫潮生連腿都伸不直的山洞,躺下以後,莫潮生小半個身子都露在洞口外麵。

那天半夜,山上忽然打雷下雨。

淩一弦對莫潮生抱怨天氣很冷,莫潮生隻好罵罵咧咧地翻身坐起來,一屁股墩在洞口,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大半吹向洞裡的狂風冷雨。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莫潮生脾氣很差、耐性很糟、嘴上總是帶著一些不太乾淨的零碎。

他罰淩一弦紮上一夜的馬步,一旦教授武功時,演練三遍淩一弦還學不會,莫潮生就氣得踹樹。

可是,他從來沒有忽視過淩一弦真正的需求。

他們兩個像是兄妹、像是父女、像是師父和徒兒。兩個人,一大一小,就這樣相依為命了16年。

淩一弦想:所以,我怎麼忍心讓他為難?

……

20分鐘後,淩一弦終於撥出了這通電話。

電話隻響了三四聲,就被對麵接起。

這一回,莫潮生接起電話時沒再問出“你是誰”這種令人火冒三丈的問題,他大概把明秋驚的號碼保存了下來。

然而,彆看淩一弦的腦海中那些上下沉浮、顏色斑駁的舊回憶尚未褪儘,可莫潮生剛張嘴說了第一句話,就把煽情的氣氛衝淡得七七八八。

莫潮生語氣很快,口吻很壞地說道:“喂!乾嘛?有事快說,我現在趕時間。”

淩一弦:“……”

淩一弦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天天趕時間,你連做飯都趕時間。”

大概自知理虧,莫潮生哼哼唧唧了兩聲,還是問道:“怎麼會給我打電話?”

淩一弦撇了撇嘴:“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嗎?”

“什麼?沒事兒還要給我打電話?”莫潮生的語氣聽起來十分不屑一顧,“得了吧,你當我不知道你?”

淩一弦:“……”

要是莫潮生就在跟前的話,淩一弦準要用大白眼翻他。

考慮到電話那端的莫潮生或許真有急事,淩一弦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知道豐沮玉門嗎?”

“唔。”莫潮生不動聲色地應了一聲,“豐沮玉門,然後呢,你要跟我說什麼?”

他的語氣或許足以騙過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但卻絕對騙不過與他朝暮相處了十六年的淩一弦。

宛如東風壓倒西風一般,淩一弦的聲勢duang地一下立了起來:“你果然知道對不對?!”

莫潮生仍在裝糊塗:“我該知道什麼?”

淩一弦提醒他:“山海經。”

“……”

話都說到了這種地步,裝傻是肯定不行了。

但莫潮生仍然大驚失色。

——哦,這回的大驚失色是真的。

“連豐沮玉門和山海經有關都知道了?我的媽呀,天上沒下紅雨吧,你竟然開始有文化了?!!”

淩一弦:“……”

隻能說莫潮生其人,就是擁有這種輕而易舉就可以令人暴跳如雷的超能力。

在打電話之前,淩一弦腦海裡呈現的,全都是莫潮生的各種好處。

然而,才剛跟他說了兩三句話,淩一弦就感覺心火上漲,很想當場敲爆莫潮生那顆狗頭。

這種時候,就看出明秋驚提前準備好冰鎮飲料的先見之明了。

淩一弦噸噸噸了大半瓶橙汁,這才壓下心頭升起的怒焰。

“你告訴我,為什麼我的血裡有毒?除了我之外,豐沮玉門裡還有我這樣的人嗎?《山海經》又和我有什麼關聯,什麼叫‘後山海’,有沒有‘前山海’?”

聽著淩一弦這一長串兒連珠炮似的問題,莫潮生悠悠地歎了口氣。

行叭,孩子長大了,智商也開闊了,腦子更不像從前似的,那麼容易短路了。

“你血裡有毒,是因為你娘胎裡帶毒。”

莫潮生簡短地回答道:“至於豐沮玉門這幾年搞沒搞出跟你類似的武者,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你先好好參加你的節目吧,既然已經考完武者證,就拿著證明去a市少年班讀書。至於山海經和其他問題,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淩一弦眼神猛地一凜:“等等,你知道我考了武者證?你還知道我要去上少年班?你是通過直播了解我的消息的嗎?喂?莫潮生,你彆掛電話——”

“——然後彆再打我這個手機了,等我換完新號後,會給你撥回來的。”

莫潮生說罷,不管淩一弦在電話那頭一個勁兒地喂喂喂,直接一把就掐斷了通訊。

淩一弦氣得一拍茶幾,把易拉罐裡的另一半飲料也給噸沒了。

“喂?你掛我!莫潮生你大爺!這什麼人啊!”

還好意思說換了新號以後,就給她打電話。

莫潮生是不是忘了,這手機其實是明秋驚的。淩一弦自己的那個手機,早在下山那天因為泡水不能用了。

而在電話的另一頭,呈現在莫潮生眼前的,是一片獵獵作響的火場。

從寨子布局來看,這裡仿佛是一個隱藏在深山間的秘密基地。

整座寨子依山而建,周圍的樹木被清空了一大片。在還未著火的地方,尚且殘留著許多人類生活的痕跡。

前腳剛剛掐斷手機通訊,下一秒鐘,莫潮生就毫不猶豫地劈手一擲,將手機朝著聲音方向打出。

黑色的手機劃過一道利落的曲線,帶著破空風聲,落進橙紅色的火苗之間。

眨眼之間,高溫點燃了手機電池,引發了一場劇烈的小型爆炸。強氣流掀起了漫天的沙土,一時之間,土屑四濺,落在皮膚上時直把人打得生疼。

莫潮生摸了摸腳邊那條皮毛赤紅的獵犬,他冷笑著說道:“滾出來。再不出來我就放狗。”

“……”

這一回,火場裡終於有了動靜。

這座山寨原本一片死寂,仿佛隻有火焰在畢剝作響。

但在莫潮生的警告聲落下以後,橘紅色的火苗有意識般地向兩側翻動,從燃燒最旺的山寨中心裡,走出了一個身材彪悍的壯年男人。

這男人把頭發剃得光光,他赤著上身,背上紋著一隻形狀猙獰的怪獸,頭生四角、長著一雙彘耳,形貌宛如傳說中的異獸“諸懷”。

壯漢左手提著一把巨斧,右手則拎著一把厚重的大盾。光頭男人獰笑著看向莫潮生:“我都聽到了,原來他們兩個的小崽子居然還真活到了現在。”

“可不是嗎,不但活得比你精神,而且長得還比你這醜逼漂亮一萬倍。”

莫潮生不屑地一撇嘴:“我剛才是特意把這個好消息說給你聽的,好讓你離開人世時能瞑目一點。”

光頭男人露出牙齒:“我為什麼要因為這個消息瞑目?”

“哦,那你不想瞑目唄。”莫潮生嗤笑一聲,“可以,你愛怎麼死怎麼死,反正不關我屁事。”

停頓一下,莫潮生又想起一件事來。

“哦,對了,死前把我要知道的事都交代一下——你剛剛都聽到了吧,除了我之前問你的那些,還有我家小孩兒的問題。除了‘鴆’之外,你們這些年又搞出了什麼毒物來?”

“……”

光頭男人凶惡地看向莫潮生,眼中騰騰往外冒火。

他左手略略一頓,那柄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的斧頭,就在地麵上砸出了一個寸許深的小坑。

“有意思,你連慣用的武器都落在我手裡了,現在居然還能說出這種大話來?”

莫潮生冷笑一聲:“傻逼。老子現在用這個更順手。”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背後拿出一柄嶄新的兵刃來,順手就打開了兵刃的開關。

“……”

聽著那柄兵刃散發出的可怕噪聲,光頭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隨著莫潮生和他的兵刃越逼越近,一直以來,態度都十分蠻橫的光頭男人,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他大叫道:“刑天,你他媽腦子有病吧!!!”

在他們這種等級的武者決鬥中,誰會像是莫潮生一樣,一言不合就掄起一柄等人高的電鋸開始突突啊!

作者有話要說:一會兒晚上還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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