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2 / 2)

穿越成小鎮千金 青雲上 18342 字 4個月前

郭懷旭笑道,“爹,您當年能赤手空拳在鎮上立業,兒子也想跟爹學一學。”

郭鐵匠眼裡精光乍現,“你有什麼想法?”

郭懷旭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儘,“爹,兒子想外出學手藝。”

郭鐵匠的酒立刻醒了一半,“怎麼,我的手藝不夠你學的?”

郭懷旭搖搖頭,“爹,兒子學了打鐵,難道以後跟大哥搶飯碗?”

郭鐵匠想了想道,“你都十六歲了,怕是人家不肯收這麼大年紀的學徒。”

郭懷旭放下酒杯,從懷裡掏出一根簪子遞給郭鐵匠,“爹,這是兒子打的,您看看。”

郭鐵匠接過那一根鐵簪子仔細看了看,眼裡忽然露出欣喜,這簪子比縣城鋪子裡賣的也不差什麼了。

他抬眼看了郭懷旭一眼,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細心教導他打鐵的郭大人。麵如冠玉、氣質儒雅,聽說他是什麼探花郎,娶了侯門小姐,因為什麼緣故從三品侍郎貶為六品主事,被派到省城來監工,還要親自督查工人乾活。

雖然被貶官,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怨氣,認認真真乾活,發現自己對打鐵有興趣,還親自教導自己,甚至還開玩笑說二人都姓郭,不如連個宗算了。

郭鐵匠當然不敢,連連拒絕。沒想到最後他在危難關頭,把剛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兒子送給了自己。

是了,聽說郭大人不僅文采出眾,且一雙手十分精巧,去了工部後,發明了許多利國利民的好東西。旭哥兒大概像他爹吧,自小就心靈手巧,沒有任何人教他,他卻能打出這樣好的一根簪子。

郭鐵匠的手緊緊握著那根簪子,這個孩子,自己想藏起來,怕是藏不住了。既然你想飛,那就去飛吧。

“你這簪子打的像模像樣,倒不用去給人當學徒從頭乾起。既然你有這個天賦,爹不能埋沒你。過一陣子爹去縣城和府城打聽打聽,哪家首飾鋪子需要小夥計,你去多學一學。要是手藝能精進一些,往後回來自己開個鋪子,在這平遠鎮也能立足。”

郭懷旭沒想到郭鐵匠一口就答應了自己,心裡長舒了一口氣,“多謝爹成全。”

郭鐵匠把簪子還給他,“往後你就專心打你的首飾,鋪子裡的事情交給你大哥。需要什麼工具就開口,爹給你置辦。”

郭懷旭搖頭,“多謝爹,兒子有趁手的工具。”

郭鐵匠也想起來他最近忽然多了一把特彆好的小刀,“你那把刀哪裡來的?”

郭懷旭沉默了片刻後,決定撒謊,“雲舟給兒子的。”

郭鐵匠嗯了一聲,“沐公子對你不錯,往後他有吩咐,你要全力以赴。”

郭懷旭點點頭,“兒子知道。”

過了端午節,郭懷旭果真開始認認真真研究首飾。劉氏沒幾樣首飾,郭懷旭就在記憶中搜索沈珍珠的首飾。她的金步搖、她的金釵、她的金丁香,還有她送給自己的玉佩。

郭懷旭用鋪子裡剩下的邊角料打造,鐵比較硬,不如金銀軟,不好成型,打長直的簪子還可以,一旦涉及到需要做一些花樣的東西,就凸顯出了鐵的缺點。

郭懷旭自己動手給自己做了幾樣工具,一柄小鑷子、一柄特彆小的錘頭、還有一把小錐子,配合他那把刻刀,用起來方便多了。

郭懷旭一心一意研究自己的技術,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且再也沒去過沐家。

每天沈珍珠帶著毛毛從門口路過時,毛毛會到鋪子裡跟他打個招呼,也就這個時候,他會放下手裡的活兒,跟毛毛玩一玩。

當然,沈珍珠不會站在門口傻等,毛毛隻能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郭懷旭每每隻來得及在它的小荷包裡放一顆棗子或是一小塊兒糖。

他不知道棗子和糖她吃了沒有,但第二天毛毛來的時候,荷包裡的零食都沒了。

郭鐵匠知道兒子的心一時一刻都沒死過,故而每天把自己弄得非常累。自己養了十六年的孩子,郭鐵匠自然也心疼。

等到了五月下旬,天氣熱了起來,沈珍珠身上已經換上了夏季輕薄的衣裙。沐氏雖然不怎麼跟郭家來往,但她說話算話,仍舊給郭懷旭做了兩身夏天的衣裳,並親自送到了鋪子裡。

郭懷旭見到沐氏送的衣裳時滿臉震驚,“嬸子。”

沐氏把見郭懷旭發愣,笑著把手裡的布包放在案板上,“當初答應過你的,自然要說到做到。夏天來了,你身上的衣服翻來覆去總是這兩身,也該換換新的了。”

郭懷旭感覺自己內心的那股痛又湧了出來,沈家人說話算話,自己卻食言了。

他低下了頭,“嬸子,我不配。”

沐氏輕笑,“沒有什麼配不配的,對得起自己的心就好。聽說你最近在自己琢磨打首飾,這很好,男子漢大丈夫,有了立世根本,以後才能撐起一個家。你忙吧,我先走了。”

郭懷旭等沐氏走遠了,伸出手摸了摸那個布包。拆開一看,裡麵是兩身嶄新的衣裳,除了外衫,還有中衣和裡衣,甚至還有兩雙鞋襪。

郭懷旭感覺眼睛有些酸澀,他連忙把包袱又係好,放回了屋裡。

第二天,郭懷旭穿上了沐氏做的新衣裳。沈珍珠路過鐵匠鋪門口時看了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的走了。

這回,郭懷旭沒有視而不見,而是抬頭看了一眼沈珍珠的背影。她的衣裙在風中飄蕩,鮮豔的顏色看起來那麼奪目。

郭懷旭摸了摸毛毛的頭,把自己早上吃剩下的半個雞蛋黃塞進它嘴裡,毛毛急匆匆而去。

沒過幾天,郭鐵匠果然幫郭懷旭找到一份差事,府城祁州有一家比較大的銀樓正在招學徒。

郭鐵匠自己先去查看了一番,發現靠譜,火速回來告訴郭懷旭。

郭懷旭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父子兩個決定在家休整一天,第三天就出發。

轉天早上,毛毛到鋪子裡來時,郭懷旭往它的荷包裡塞了一張紙條和一個鐵絲做的小蝴蝶。

沈珍珠在鋪子打開了毛毛的荷包,找到紙條後十分奇怪,等打開一看,她有些發怔。

上麵隻有兩個字,珍重。

沈珍珠思索,這是什麼意思?他要出遠門?又沒招徭役又不征兵,他要去哪裡?

她捏了捏荷包,裡麵有個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隻蝴蝶。不看顏色,單看蝴蝶的造型還是挺好看的,他沒有珠寶,就找了一些帶顏色的小石頭鑲嵌在蝴蝶翅膀上,可謂是煞費苦心。

如果鐵絲換成金絲、小石頭換成珠寶,這會是一隻非常漂亮的蝴蝶。看來他手藝精進了許多,以後總算能有碗飯吃了。

沈珍珠把蝴蝶收了起來,心裡一直為那兩個字憂心。

吃過了晌午飯,沈複年回家去了,沈珍珠並沒有去後麵歇息,而是直奔沐家尋找沐雲舟。

她把那張紙條遞給沐雲舟,“表哥,這是郭懷旭給我的。”

沐雲舟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們不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沈珍珠咳嗽一聲,把紙條摔給他,“他送給毛毛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她掀開簾子自己又回了鋪子裡。

沐雲舟這次沒有跟郭懷旭玩猜謎語,當天晚上,他直接拎著一壇子酒來敲郭家的門。

“懷旭,懷旭,開門,我是雲舟。”

郭懷旭聽到聲音後有些慌亂,強自鎮定來開了門,“雲舟來了。”

沐雲舟笑著罵道,“好小子,忒不地道,你要出遠門也不提前告訴我,我來給你送行。”

郭懷旭把他請了進來,“原想靜悄悄地走,沒想到驚動了你。”

沐雲舟斜睨他一眼,“靜悄悄?連毛毛都知道了。”

郭鐵匠走了出來,“雲舟來了。”

沐雲舟給郭家夫婦行禮,郭鐵匠讓郭懷旭帶著沐雲舟進自己屋裡去,還讓郭懷章給他們送了一壺熱茶、一碟子花生米,外加兩副碗筷。

沐雲舟給二人一人倒了一碗酒,“你準備去哪裡?”

郭懷旭也不瞞著他,“我爹幫我在祁州城找了一份差事,我想去學打首飾。”

沐雲舟點點頭,“三年大旱餓不死手藝人,既然你不想走科舉,學這個倒是不錯,你手巧。”

兄弟兩個舉起碗,各自喝了一碗酒。

沐雲舟歎息道,“可惜了,懷旭你讀書天分這麼高,卻不能科舉。”

郭懷旭倒不在意,“天下讀書人那麼多,不差我這一個。這麼多年多虧了你教導我,不然我還是個大字不識的白丁。”

沐雲舟笑著倒酒,“以後得空了,還是要多讀書。就算將來你是個銀匠,也要做我大周朝最有學問的銀匠。”

郭懷旭笑著和他碰杯,“好,我聽大師兄的。”

沐雲舟笑得十分開懷,“你終於承認我是你大師兄了。”

二人好久沒有這樣一起毫無芥蒂地說話,郭懷旭十分高興,“你一直是沐家學堂的大師兄。”

兩個人一碗又一碗,很快,大半壇子酒快沒了,沐雲舟有些上頭,“現在你肯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原因了吧。”

郭懷旭臉上的表情變淡了下來,“雲舟,我不告訴你,是不想連累你。”

沐雲舟想了想,“你父母和你大哥都知道是吧?”

郭懷旭點點頭。

沐雲舟一拍桌子,“好你個郭懷旭,整日說把我當親兄弟。狗屁的親兄弟,你有心事告訴你大哥,對我卻一個字都不肯說!算我看走了眼,往後咱們還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說完,他起身就要走。

郭懷旭一把拉住他,“雲舟。”

沐雲舟被拉得坐了下來。

郭懷旭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咕嘟咕嘟一口喝光。沉默了好久,他終於說了一句話,“雲舟,我不是郭家子。”

沐雲舟點點頭,“這個不奇怪,你要是郭家子才奇怪呢。”

郭懷旭又喝了一碗酒,“我是罪臣之子,我爹負罪而死,如果我的身世被翻出來,會連累很多人。”

沐雲舟這回傻眼了,瞬間酒醒,“難道你就是因為這個,忽然拒表妹於千裡之外?”

郭懷旭喝了第三杯酒,“珍珠她是無辜的,爹娘也是無辜的。等我去了祁州,往後我儘量不回來,這樣就不會連累任何人。”

沐雲舟接話道,“懷旭,你這樣做太看輕表妹,看輕我沐家人,也看輕郭掌櫃。”

郭懷旭驚詫地看著沐雲舟。

沐雲舟也倒了一碗酒自己喝掉,“懷旭,你自己鑽到死胡同裡去了。郭掌櫃冒著風險養你十六年,難道就因為一句怕連累,往後就老死不相往來?你的聖賢書讀到哪裡去了?我沐家從來沒有那等趨炎附勢的小人,你一個字不告訴表妹,忽然狠狠推開她,讓她難過、讓她傷心,還剝奪了她選擇的權力,你這是對她好嗎,你一點不敬重她。”

郭懷旭急忙道,“我沒有,雲舟,我可以把這條命舍給她。”

沐雲舟笑了,“連命都舍得,何必吝嗇一個真像。好了,天晚了,我先回去了,不用送我。”

沐雲舟真走了,連一句路上小心都沒說,留下郭懷旭一個人在屋裡發愣。

他默默拿起酒壇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是我錯了嗎?珍珠待我真心實意,爹對我和兄弟們一樣,娘雖然對我不大熱心,卻也從來沒說過怕受我連累把我送走的話。

他一字一句回想沐雲舟的話,我是不是真的傷了大家的心?一走了之,真的能解決所有問題嗎?

他自己告訴自己答案,不能,我會牽掛這個家,我會永遠忘不掉珍珠。我該怎麼辦?雲舟知道了真像,會不會告訴珍珠?

那頭,沐雲舟並沒有回家,而是直奔沈家,拉著沈珍珠悄悄說了半天的話。

沈珍珠聽完後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又像哭又像笑,“這個傻蛋!”

在這個資訊不發達的年代,沒有DNA驗證、沒有血型驗證,隻要你自己不承認,誰也不能說你就是罪臣之子啊。

沐雲舟見她隻知道發呆,用扇子敲了敲她的頭,“快彆發愣了,懷旭明日就要走了。”

沈珍珠在屋裡轉了半天,“表哥,這會子我要出門爹娘肯定不答應,你幫我辦一件事兒。”

沐雲舟點頭,“好,你說罷。”

沈珍珠找到自己的錢匣子,從裡麵掏出四張五兩的銀票。然後找來紙筆,背著沐雲舟寫了張紙條,上麵四個字:珍重,盼歸。

寫完之後,沈珍珠把紙吹乾,跟銀票裹在一起。想了想,沈珍珠找來剪刀,剪掉自己一小縷頭發,用一根紅色的繩子係好。

她喚來毛毛,把三樣東西一起塞進毛毛的荷包裡。

沈珍珠起身對沐雲舟道,“表哥,勞煩你帶毛毛去郭家,然後再把它帶回來。”

沐雲舟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原來姑娘們都是這樣表達對情郎的愛意啊。哎喲,什麼時候能有人這樣對我啊。

他哼一聲,“我就是個苦力。”

沈珍珠笑著把他往外推,“好表哥,明兒我給你做個荷包。”

沐雲舟看了一眼毛毛脖子上那個臟兮兮的荷包,立刻撇嘴,“我不要,你做的荷包太醜了!”

在沈珍珠還沒揍他之前,沐雲舟哈哈笑帶著毛毛跑了。

郭懷旭沒想到沐雲舟還會再來,門一開,毛毛就衝了進去,嗚嗚叫地在他腿上蹭來蹭去。

沐雲舟指了指毛毛的脖子,“給你的東西。”

郭懷旭打開荷包,先看到那一縷頭發,眼底再次濕潤起來,“雲舟,我何德何能?”

沐雲舟呸一聲,“知道就好,要不是你小子橫插一杠子,表妹以後就是舉人太太了!”

郭懷旭看到二十兩銀票,立刻遞給沐雲舟,“這個我不要。”

沐雲舟看了他一眼,“收下吧,表妹不缺這個。窮家富路,就算用不上,也能壯個膽。”

等他看到裡麵的紙條,眼底再次濕潤起來。

他抬頭看了看天,強行忍住了,然後把紙條塞進懷中,“多謝雲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