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煜打斷她:“我殺人,從來不是為了挪出更多精力去治理國事。我殺人,僅僅是因為他們不聽話。”他一字一頓,“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僅此而已。”
張瑩琇呆呆地看著他。
赫連煜輕聲,仿佛怕驚著了她:“你怕我嗎?”
張瑩琇遲疑了下,搖了搖頭。
赫連煜笑了:“為何不?昨夜,我便想將老四那一千三百八十三名反賊就地誅殺。”
“……但你沒有,不是嗎?”張瑩琇呐呐。
赫連煜:“若不是你毫發無傷,我定不會這般輕輕揭過。你沒有事,我若是大動乾戈,你這麼心軟,定會覺得我太過殘忍。”他看著她,“我不想你厭惡我。”
張瑩琇怔住。
“我隻是杖斃了名宮女,你甚至沒有看到她的死狀、她的慘叫,你就有躲我之意,還在我麵前哭了。”赫連煜俯身,親了親她眼角,道,“我舍不得你哭,我也不願你避我如蛇蠍。”
張瑩琇心裡發顫。
“你希望我當個對百姓有用之人,我便去當。你希望我當個好皇帝,我便去當。”赫連煜親了親她臉頰,“但是,你得在我身邊。”
張瑩琇看著他。
男人親了親她唇角:“倘若你離開我,我定會讓這世間生靈塗炭。”
動作輕柔,說出來的話卻透骨冰涼。
薄唇貼上張瑩琇的桃花唇,他再次問:“你,怕我嗎?”
張瑩琇:“……”
雙臂抬起,“啪”地一聲,分彆拍在他左右臉頰上。
赫連煜:“……”
“是不是嚇唬我?”張瑩琇用力擠壓他臉頰,直擠得那張冷峻的臉變形,“我都說了我不走,你還嚇我!是不是想睡暖閣了?!”
赫連煜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深眸半分不離她杏眼:“你不怕我?”
“怕,我怕死了!”張瑩琇的手被握住,乾脆用腦門去撞他胸膛,“明知道我膽小你還嚇我,我撞死你!”
赫連煜紋絲不動。
張瑩琇撞了幾下,見他沒反應,悻悻然停下來。
赫連煜看著她。
張瑩琇嘟了嘟嘴,嘟囔道:“我在那邊都沒有牽掛了,我回去乾嘛……”
偷覷他一眼,她垂眸,嘟囔道,“再說,我們都成親一年了,萬一,我是說萬一,我要是懷孕了,我再跑回去,豈不是要一個人養孩子?那我多辛苦啊,我又不是傻子,放著好好的皇後——啊!”
陡然天旋地轉。
她被赫連煜攔腰抱起,扔到肩上了。
“你——你乾嘛?!放我下來!”
赫連煜大步流星,跨入正院,直奔內室。
腦袋朝下的張瑩琇漲紅了臉。生怕摔了下去,她緊張地拽住他後背衣服,咬牙喝罵:“赫連煜!你發什麼——啊!”
她整個人摔入軟乎乎的被褥裡。
炙熱的氣息隨之覆了上來。
“瑩琇,我們生個孩子吧。”
張瑩琇:……@#T#QT%Y
……
待她醒過來時,夜幕已然降臨。
赫連煜端了碗粥坐在床邊哄她:“乖,多少吃一點。”
張瑩琇蒙著頭不搭理。
赫連煜皺著眉頭:“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讓太醫過來——”
“不許叫!”張瑩琇一把掀開被子,怒瞪他,“嫌我還不夠丟人是嗎?”
赫連煜眉頭未鬆:“不許諱疾忌醫。”
“這是諱疾忌醫嗎?我是病了還是怎麼著?還不是你害的!”越說越氣,張瑩琇抬腳踢他——“唔。”她悶哼一聲,不敢動了。
赫連煜頓時心疼了,趕緊將粥碗遞給林嬤嬤,探手過去:“擦了藥還這般嚴重?是不是破皮了?我看看。”
張瑩琇裹緊被子,漲紅了臉:“你才——”男人的手已經落到被上,她急忙道,“沒有沒有,你走開!”
赫連煜眉峰稍緩,有些愧疚:“抱歉,下午沒控製住。”撫上張瑩琇通紅的臉,他又道,“下回不要勾引我,我定力不好。”
倆人都知道張瑩琇的芯子是從異界過來,她卻說怕帶著孩子回去養不起……這聽在赫連煜耳裡,可不就是願意為他留下、為她生兒育女之意嘛。
這讓他如何忍得了?
張瑩琇臉上都快能煎雞蛋了。掃了眼後麵候著的林嬤嬤等人,她咬牙切齒:“閉嘴吧你。”
勾引個屁!好好說著話呢,誰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瘋?!
赫連煜神情柔和:“嗯,聽你的。”然後問,“你大半天滴水未進,這會兒應該餓了。我特地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胡蘿卜玉米肉粥,起來嘗一點?”
張瑩琇遲疑了。她方才不吃不過是看這罪魁禍首不順眼,但她確實餓了。
赫連煜瞧見她神色鬆動了,伸手:“我扶你坐起來吧?”
張瑩琇不吭聲。
赫連煜唇角微勾,半抱半攙將她扶起身。
周嬤嬤快步過來,往她身後塞了兩個軟枕。
酸脹的部位讓張瑩琇坐著彆扭極了,忍不住又瞪了某人一眼。
赫連煜未察覺,他轉去接回粥碗,舀了一小羹,吹了吹,再用唇試了試溫度,才遞送到她麵前。
張瑩琇也不嫌棄他口水了,大大方方地接受投喂——開玩笑,這丫就是罪魁禍首,他不伺候誰伺候?
林嬤嬤等人已經見怪不怪,淡定地端著茶水帕子候在旁邊。
張瑩琇是真的餓了,一口一口的,很快一碗粥便見底了。
赫連煜欣喜,問:“再來一碗?”
張瑩琇摸了摸肚皮,搖頭:“夠了,再吃晚上該睡不著了。”
赫連煜也不強求,將碗遞給林嬤嬤,再將托盤上的杯子拿過來:“漱漱口。”
張瑩琇猶豫了下,接過杯子,仰頭,含下一大口水。
赫連煜已經端著唾壺,遞到她麵前。
張瑩琇斜他一眼,吐掉口中水。然後再含再漱。接連三口,她才罷休。
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拭嘴角,張瑩琇心情大好:“風水輪流轉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赫連煜挑眉。
張瑩琇提醒他:“去年我剛進太極殿,你還往我手上吐口水呢。”
赫連煜啼笑皆非:“你還記仇呢?”
張瑩琇朝他做了個鬼臉。
赫連煜撫了撫她垂在身前的長發,笑道:“往後我天天伺候你,給你找回場子?”
“……”張瑩琇翻了個白眼,“我怕折壽。”
赫連煜笑容一斂,訓道:“不許胡說。”
張瑩琇:“……開個玩笑啊。”
“不許拿自己開玩笑。”赫連煜訓完話,摸摸她臉頰,“你好好休息,我忙完回來陪你。”
“哦。”下午都耗在廝混上了,可不得晚上加班加點乾活。張瑩琇半點也不同情,“好好乾,乾不完彆回來。”
赫連煜:“……”
揮舞著小手絹將人送走,張瑩琇裹了被子繼續躺屍。
但睡了一下午,一時半會的,她也睡不著。
她索性爬起來,套了件褙子,懶懶地窩在臥榻上看書。
夏夜悶熱,大開的窗戶外半絲風也沒。在燭台下看書的張瑩琇很快便熱出一身細汗。
書也看不下去了,越看越心煩。
她放下書,挪下臥榻。
“娘娘?”林嬤嬤上前兩步。
張瑩琇揮揮手:“無事,我溜達溜達。”她塗的畢竟是宮廷秘藥,過了這許久,某處已經緩了許多,除了後腰和腿有點酸,行走是沒有問題的。
她慢吞吞走出房門,看了眼天上圓盤似的月亮,總覺得心裡不太得勁。
說是熱的吧?在庭院裡也還挺涼快的,不至於。
她想了下,想不明白,便拋諸腦後,繼續琢磨係統之事。
她今日與赫連煜說的話,都是真的。
隻是吧,係統一直掛在她身上,還時不時出點問題,她總覺得不是個事兒。
尤其現在。
她看了眼身後嬤嬤宮女的綠名,歎了口氣。這玩意為什麼又出來了?
她今兒除了往倉庫裡塞錢,彆的都沒乾啊。總不能是錢的問題吧?
她覺得沒有這麼簡單。
她想起涅槃丹上寫的“願力”。
這是什麼東西?肯定不是字麵上的意思。
會不會是係統力量呢?
比如,願力足夠,係統力量才會足夠強大,她才能看到大夥的名字和敵我狀態。願力不夠的話,她就看不到。
好像可行?
那之前,係統力量為什麼會削弱?
……因為成親?因為她與赫連煜圓房?
是不是她與這世界的人交集越多,係統力量就越弱,她回家就越難。
她把一萬兩黃金塞進倉庫,是提高了係統力量嗎?
張瑩琇站定。
假如她塞入足夠的金銀財寶呢?
彆的不說,以她皇後的身份,又有係統倉庫,隻要她想,廣儲司那數不儘的金銀財寶……她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弄下來。
她要不要試——
一陣雜亂腳步聲從外邊傳來。
張瑩琇回神,循聲望去。
不久前剛從這裡出去的赫連煜耷拉著腦袋,被安和、安盛一左一右連抗帶攙地拖了進來。
長福帶著哭腔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娘娘,主子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