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雩害怕了。
他不想回到過去,回到獨來獨往,隻有一個人。
他體會過有人陪伴、擁有的朋友的快樂了。
再也回不去的。
見陳雩注視自己,擔心、害怕全部在臉上彙聚交融,那份不安在擴大,甚至遮住了光,謝朗心軟了。
深呼一口氣,“抱歉,小魚。”
撥開陳雩被海風吹到額前的頭發,謝朗繼續“我難為你了,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他拿開陳雩的手,轉身往車的方向走,陽光落在他身上,他身上卻仿佛有一層厚厚的屏罩,即便是無處不入的光,也被完全隔絕在外。
回到市區,已經上午八點多了。
謝朗把陳雩放在小區門口,隻說一句“再見”,就踩下油門,離開。
陳雩站在原地,神色怏怏。
回到家,紀娟看到他,擔憂的表情才散開,“小魚,你昨晚去哪裡了”
“媽媽。”
有氣無力的,陳雩走到紀娟麵前,“我能抱抱您嗎”
紀娟一愣,然後直接伸手,將陳雩抱進懷裡。
她輕輕摸著陳雩的頭,語氣很溫柔,“怎麼了願意告訴媽媽嗎”
紀娟的懷抱很溫暖,陳雩像孩童一樣,在她的肩胛蹭了蹭,聲音很輕,“我讓朋友不開心了。”
“那是小魚做錯了嗎”紀娟問。
陳雩搖搖頭,“我想,我沒有錯,可是,他很難過,但我不想騙他。”
紀娟拍拍陳雩的肩,“不能騙人,這點小魚做得很好。”
陳雩坐好,腦袋低低的,盯著自己的腳,“那我該怎麼做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既然他對小魚來說很重要,那小魚對他來說,一定也是同等分量的重要,你試試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裡,為他做點事。
他現在,一定也在想,能為你做點什麼。”
紀娟起身,為陳雩端出一碗麵,“來,去洗漱一下,先吃早飯,吃飽才有力氣想。”
做點什麼
陳雩恍然大悟。
對啊,言語的力量,並沒有那麼強。
不然就該是嘴炮統治世界了。
就應該用實際行動,他應該用實際行動告訴謝朗,自己在意他,把他當做很重要的朋友。
陳雩的失落一掃而儘,“媽媽,謝謝您,我知道怎麼做了”
紀娟笑了,“那就好。”
“嗯”
陳雩跑去刷牙洗臉,又迅速衝了個澡,拿起筷子,認真吃麵。
吃了幾口,陳雩忽然想到什麼,抬頭問紀娟,“媽媽,生日,是不是應該吃長壽麵”
他太久沒過生日。
都忘記了。
紀娟在陽台曬衣服,聽完說“小魚放心,媽媽明天會給你做的,希望我們小魚健健康康、平安喜樂。”
“謝謝媽媽,”陳雩站起來,“我想請您幫我一個忙。”
紀娟回到客廳,“嗯”
陳雩眼睛亮亮的,“我想請您教我做長壽麵。”
中午十二點半,陳雩提著麵條、青菜、雞蛋站在謝朗家門口,躊躇著沒好意思按門鈴。
謝朗昨晚都沒睡。
現在,不會在補眠吧
“陳雩”背後傳來一聲疑惑,陳雩轉身,就見周白站在台階下,還提著一個保溫壺。
“怎麼不按門鈴”周白走到陳雩身邊,注意到陳雩手裡拎的東西,白色塑料袋裡,一目了然,“你也是來給朗哥送午飯”
陳雩說“我想給謝朗做碗長壽麵。”
他視線往下,落在周白提著的保溫壺,“你、你也是來送長壽麵嗎”
不會吧
這樣他的手藝就更見不得人了。
而且,要讓謝朗吃兩份長壽麵嗎
陳雩心裡話多,自言自語,想和小十七一樣發出尖叫,麵上隻是鬱悶地盯著腳尖,又蔫耷了。
周白驚訝,“長壽麵朗哥今天生日嗎”
陳雩“嗯”一聲,疑惑,“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
周白、魯平、鐘聞樂確實是不知道的,謝朗從來沒有提過。
謝朗剛轉到11中那會,全校的人都在瘋狂打聽謝朗的消息,還有人特地花錢雇傭當時號稱包打聽的一位學長去打聽。
然而那位學長第一次栽跟頭,謝朗的生日完全打聽不到。
周白皺眉看一眼緊閉的門,想起謝朗那天說的話,然後對陳雩說“那你給朗哥做長壽麵吧。”
話落,下樓。
陳雩茫然,“但你不是給謝朗送吃的嗎”
周白站在緩步台,側身回眸,嘴角勾起一抹笑,“朗哥會更期待吃到你做的長壽麵。”
周白走後,陳雩鼓起勇氣,伸手去按門鈴,不過他還沒碰到,門就先開了。
謝朗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搭在扶手,垂眸看陳雩。
陳雩鼓足的勇氣,在觸到謝朗麵無表情的臉,就跟泡沫一樣,碎的一乾二淨。
他呐呐,“謝朗。”
謝朗對手機那頭的周白說一聲,掛了電話,轉身留下一句話,“進來吧。”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抓住,力道不重,卻無法掙脫。
謝朗歎了口氣。
“小魚”
“謝朗,你、你聽我說。”手指一點點收緊,在謝朗手腕上,留下一圈紅痕,陳雩的聲音不大,異常認真,“你是我遇到最好,我最珍惜的朋友,所以,隻要你還需要我,我一定會在你身邊。”
上前一步,抱一下謝朗,陳雩很鄭重,“我絕對不會食言。”
謝朗低頭,深深凝望陳雩的眼睛,輕輕重複,“我需要你,你就會在”
“嗯,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好。”
瞬間,籠罩在謝朗身上厚實的罩子,被陽光一點點浸透。
掌心擦過陳雩柔軟的頭發,捧起陳雩的臉,謝朗彎腰,湊近陳雩,距離很近,呼吸縈繞。
“小魚,說到,就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