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啟太陽穴突突地跳,想要發火,但見謝朗已經坐下,好歹沒頭也沒回離開,又忍下來。
他走進包間,大門關上。
包間很大,用了新鮮的花做點綴,空氣中飄著淡淡花香。
謝朗牢牢壓抑要從心底衝出來的惡龍,理智正在分崩離析,待在這裡,他覺得惡心的不行。
並不想跟謝啟玩“父慈子孝”的遊戲,他們之間的父子情誼,早在很多年前,就碎的一乾二淨,直接說:“你想說什麼?”
謝啟望著謝朗那雙唯獨像他母親的眼睛,回想起多年前,那人也是用這樣的眼神,冷冰冰地開口:“離婚吧。”
忽然後悔當初將撫養權讓給前妻。
否則,謝朗也不至於會像現在,怎麼都養不熟。
兩個兒子,隻有謝朗讓他滿意,聰明,樣樣優秀,謝朗也是最名正言順,最合適的繼承人。
但現在這樣,他怎麼能放心把公司交給謝朗。
曾夢瑤眉頭輕蹙,不滿地看著謝朗,忽然說:“你怎麼這麼和你父親說話,沒大沒小。”
女聲刺耳,謝朗黑沉沉的眼睛看過去,曾夢瑤臉白了。
謝琛立刻維護曾夢瑤,“做什麼,我媽說得不對嗎?你憑什麼瞪我媽?”
謝啟回神,拍拍曾夢瑤肩膀安慰,斥責說:“你阿姨說得沒錯,你用什麼態度跟我說話。”
謝朗往後靠在椅背上,盯著曾夢瑤和謝琛,似笑非笑,鼓鼓掌,“演技真好。”
又看謝啟,由心而發,“濾鏡真厚。”
曾夢瑤咬著唇,不說話了,眼淚說來就來,不停往下淌。
謝朗又感慨,“您的眼淚真不值錢,好演技。”
曾夢瑤站起來,又去拉謝琛,聲音哽咽,“啟哥,今天這頓飯,還是你跟謝朗吃吧,我和琛兒惹人嫌,先回房間。
你們父子好好談談,希望你們解開心結,我……”
“都坐下,鬨什麼。”謝啟說完,瞪一眼謝朗,“你阿姨還特地點了你喜歡的菜,說想給你補補身體,你學那麼多年禮儀,都去哪裡了,這是對待長輩應該有的態度嗎?”
謝朗唇邊溢出濃濃的嘲諷,懶得爭論。
他用食指敲幾下桌麵,“直說吧,你找我做什麼。”
他故意,一字一句,“我實在沒辦法你的小三和平坐在一起。”
謝啟氣紅了臉,“胡說八道!”
安靜幾秒,他緩和一些,“下個星期就是你奶奶生日,你必須回去,她一直念叨著你。”
謝朗想起那位老人,他離開B市的時候,已經垂垂老矣,幾乎無法走路。
沒點同意也沒拒絕。
謝啟就當謝朗同意,換個話題,“你要留在X市讀書可以,但不能繼續在十一中讀,學校太差了,你學不到任何東西。
我明天讓小楊給你辦轉學,季家那孩子是在一中吧,你剛好轉去跟他作伴。”
“我不轉學,我想學,在哪裡都一樣,不需要你多此一舉。”
他漫不經心,“我不是謝琛。”
謝琛雙目赤紅,氣到快爆炸,可謝啟在,他不能鬨,拳頭死死攥著,指甲都掐進肉裡。
謝朗視線在謝琛身上停一下,見他快忍成神龜,臉上的諷刺更甚。
抓著書包,謝朗站起來,“沒事了吧?那我走了。”
謝啟擰眉,“砰”地放下茶杯,“吃完飯。”
謝朗側著身,“可以啊。”
他下巴朝謝琛和曾夢瑤方向點點,語氣冷得仿佛南極的冰,“他們走,我就跟你吃。”
話落,沒等謝啟說話,就直接開門離開。
謝朗走出酒店,天完全黑了,城市燈光亮起,寒風刺骨。
他往來時的方向走,摸出一根棒棒糖,咬在嘴裡,神色冰冷,比寒風還涼。
走幾步,他的手機響了一聲。
對方發來兩張照片,謝朗看完,回複兩個字。
——繼續。
後方車燈閃了兩下,謝朗回頭,就見黑色輝騰開過來,駕駛室的車窗放下,青年說:“董事長讓我送你回去。”
謝朗沒上車,棒棒糖咬碎,拿掉紙棒,嗓音混進寒風裡,很輕,“事情辦好了嗎?”
青年點頭,“嗯。”
“好,”謝朗說,“謝謝。”
青年笑,“時哥是我的恩人,是他將我從山裡帶出來,他曾經拜托我照顧你,不過我就是個小助理,做不了什麼,有幫到你就好。”
謝朗又道了一聲謝。
青年笑著,說:“上車吧。”
“不用,”謝朗話裡是毫無掩飾的濃濃厭惡,“他的車,坐著惡心。”
謝朗身影融入夜色。
謝朗沒坐車,怕公交車晃一晃,把他壓在心底的憤怒全部晃出來。他兩隻耳朵塞著耳機,開著他錄下來的,陳雩彈奏的鋼琴曲,開始慢跑。
一路跑到家。
儘管天氣冷了,但謝朗跑一路,也出一身汗,大汗淋漓,心情總算平緩一些。
他放慢腳步,由跑改成走。
又繞去超市,買了一堆菜和肉,周身刺骨的冰冷的氣息還沒散去。
提著袋子,沒開燈,踩著黑暗上樓。
開門的瞬間,燈光溫暖,頃刻將他攏住,謝朗怔怔望著坐在沙發上的陳雩,好一會,才小聲喊:“小魚。”
陳雩在謝朗開門時,就聽到聲音了,這會把在翻閱的筆記放下,起身小跑到謝朗麵前,靠近謝朗,張開雙臂,擁抱了他。
“你回來了。”
又說,“歡迎回家,男朋友。”
一瞬間,謝朗心中的燥鬱全數散去。
提著的袋子掉到地上,發出輕響,他把額頭抵在陳雩的肩胛,低聲說:“我回來了。”
陳雩摸了摸謝朗的頭發。
謝朗頭發偏硬,摸上去有點紮手,但陳雩很喜歡。
他任由謝朗抱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不斷收緊,不厭其煩,一下下摸著謝朗的頭。
好一會,謝朗才鬆開,“你怎麼沒回去?”
“不放心,”陳雩拉著謝朗的手,跟他對視,“你對我說過,你厭惡自己姓謝,所以我回家坐不住,就又來了。
我想你需要我,我也想陪陪你。”
謝朗心暖和了,也軟下來。
“嗯,我需要小魚。”
他摸摸陳雩的臉,克製地在陳雩的嘴角,很輕地親了親。
兩人十指相扣。
玄關都是從袋子裡滾出來的菜,陳雩問:“你還沒吃飯嗎?”
“它們不是拿來做晚餐的,”謝朗牽著陳雩回到沙發,抱著陳雩坐下,“現在不用了,晚點再去收拾,小魚讓我再抱一會。”
陳雩記起季明安曾經說的話,明白過來這些食材的用途——發泄。
重新攬住謝朗背脊,陳雩輕輕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