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眨了兩下眼睛,啞聲道:“陳珠璣,你說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我說了,你便信麼?”陳澄搖了搖頭,眸子裡帶著幾分哀傷:“你我相識那麼久,你一聽說我傷了你皇兄,便出手傷我,薄羲,你根本不信我,你若信我……”
他喉頭忽然一哽,像是一下子沒繃住,急忙又偏過頭去,掩飾自己的失態。
薄羲心頭一揪,神色內疚了起來,他又一次上前,這一次,他跟陳澄之間的距離隻餘半尺。
“對不起……”薄羲道歉:“我,我當然信你,就是因為信你,我才會一時無法接受,你,你怎麼能跟我說那種話……皇兄他,到底怎麼回事?”
陳澄又一次把臉偏開,鼻尖微微泛紅,臉頰也被淚水浸濕。
這才是薄羲熟悉的陳珠璣,秀氣而溫柔,像隻溫順乖巧的兔子。
薄羲輕輕歎了口氣,猶豫著取出手帕,鼓起勇氣剛伸到陳澄臉上,手就陡然被他拍開。
“我以為,我以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誤會我,你也一定會相信我,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你心裡的地位。”陳澄瘸著腿,笨拙的旁邊挪了一步,轉身道:“你回去之後,你皇兄會告訴你,是我害了他,他還會告訴你,我接下來的目的是取代皇室……你不用管我了,回去吧,從今以後,我就是皇室的叛徒了。”
薄羲默默跟在他身邊,陳澄走了兩步,忽然又被他抱了起來,他仰起臉,絕色的麵容滿是堅強和倔強,隻有眼眶中搖搖欲墜淚水出賣了他心中滔天的委屈。
陳澄瞪著他:“你聽不懂我的話麼?放我下來!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哥哥會挖了我的眼睛,我……”
“不會。”薄羲直接把他抱到旁邊的亭子裡放下,他垂下眼簾,伸手握住了陳澄的手指,啞聲道:“我知道你在撒謊,你不會做那種事的,我信你。”
陳澄嘴唇抖了抖,驀然將自己的手抽回來,看向亭邊碧綠的河水。
時值初秋,水邊的楊柳葉開始泛黃,有些自由脫落,也有幾片會被風吹起,卻跨不過寬闊的河道,最終還是跌落在水中心,隨著蕩漾起的碧波浮沉。秋意無限,陳澄卻像是癡了。
“珠璣……”
“是我不自量力。”陳澄說:“我不該試探自己在你心裡的位置。”
薄羲心中鈍痛:“我,我讓你失望了,你能不能,彆生我氣?”
陳澄慘笑了一下:“明明,我不在乎的,我不在乎做那個殘害你皇兄的惡人,我明明告訴過自己,就算是麵對你,我也要扮演好這個惡人的角色……我也不能覺得委屈,這是我一開始就打算好的。”
薄羲臉上慚愧更甚,陳澄抬手擋住眼睛,淚水從掌下漫了出來,他抽噎道:“可我為什麼這麼難過,為什麼,我那麼不想讓你誤會……”
“我不會誤會你的。”薄羲伸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道:“隻要你解釋清楚,我一定會聽的。”
薄家老三性格溫和,是出了名的慈悲心腸,如果不是因為心軟又太重情義,他後來也不會落得那般慘狀。
陳澄的眼珠飛快的從手指下麵掃了一眼他的表情,然後擦了擦眼淚,道:“我與你說,你也不會信的。”
“我相信絕對不是你。”
那你可真是信錯人了。陳澄想著,麵上依然十分難過的望著河麵,一臉生無可戀。
這個時候,就是要表現出你說什麼我不聽不聽就是不聽,雖然歸根結底是因為我沒有解釋但誰讓你不信我你傷害了我就是要讓你內疚。
直到他忽然在對岸看到了一個人。
薄胤不知何時走到了路上,他眼睛看不到,正在憑著聽覺躲避著周圍的人流,但從他偶爾拉住路人詢問的姿勢,陳澄猜測他可能是在找自己。
“珠璣……”薄羲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你在看……”
他下意識循著陳澄的目光看去——
臉頰忽然被人捧住,陳澄心跳的飛快,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薄羲,後者呼吸一窒,注意力驀然被他帶走了。
陳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緩緩道:“這件事,我已經有了決定。”
第一次距離他這麼近,薄羲也有些小緊張,他矜持的點了下頭,臉頰卻已經開始泛上薄紅:“你,想說什麼?”
對岸的薄胤開始上橋。
瞎子走得慢,但陳澄確定,不出半盞茶,薄胤就會過來,這個亭子就距離橋頭不遠,薄羲絕對會看到他並認出他,因為薄胤今日出門的時候把紗帽摘了。
“我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誤會,但不代表我覺得這件事做的不對。”陳澄轉動腦筋,顧不得演太認真,語速開始加快:“你皇兄的眼睛,是五殿下……五殿下挖的。”
薄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下意識收回身子,神情恍惚,陳澄又一次把他的臉捧了過來,他顧不得照顧薄羲的心情,道:“你聽我說,五殿下……那日起了心魔,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針對太子殿下,太子,對他一點防備都沒有……他那麼那麼信任五殿下,我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是五殿下做得!何況,五殿下自己也不知道這件事所以,如果皇室需要一個凶手,那個人就是我,你明白麼?”
薄羲徹底愣住了。
陳澄眼淚在眼眶打轉,眼瞅著薄胤走到橋中,慢慢走向橋頭,心急如焚,道:“你們兄弟之間情誼深厚,我不能讓這件事破壞你們的關係……所以,所以陳珠璣沒關係,陳珠璣願意做這個惡人。這段時間,我一直在照顧他,我告訴他我叫陳澄……他肯定接受不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會對自己捅下一刀的事實,這件事如果被五殿下知道,隻怕心魔入體,再也救不回來了,你到底聽沒聽懂?!”
薄羲:“……”
他神情震慟:“珠璣,你怎麼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