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穿來不久,陳澄就不止一次懷疑過,為什麼他明明想救薄胤,卻總是時不時冒出要殺了他念頭。
為什麼他之前明明不是那樣極端人,卻總是會冒出極端想法。
直到有一天,他看著薄胤取出無妄琉璃,告訴他:我懷疑你就是陳珠璣。
陳澄當時想。
我也懷疑我就是陳珠璣。
他看著薄胤,忽然想到了將薄胤丟下懸崖那天晚上。
陳珠璣野心太大,妄想把一切掌控在手裡,他將自己感情剝落到幾近於無,然後以無心換有心,利用自己所有先天條件,把所有可用之人捏在手心。
可惜薄胤是個意外,他很快就發現,他掌控不了薄胤。
他希望薄胤恐懼他,所以他給薄胤下藥,廢去了他修為。
可薄胤就像一個死人,說他麵無表情,都極端了些,他隻是那樣看著陳珠璣,靜靜,無波無瀾。
有沒有功力,於他來說沒有區彆。
陳珠璣握著長劍,居高臨下、以睥睨姿態望著他,從薄胤角度,他一定非常高,非常可怕。
但薄胤沒有怕。
陳珠璣臉於是變得越發可怖,他將劍尖指向薄胤腳:“你知道我要對你做什麼嗎?”
薄胤目光從他臉上,移到寒芒內斂劍身,他沒有如陳珠璣想那樣驚慌失措,甚至腳都沒有動,而是平靜地回答:“你要砍了我腳。”
“你怕麼?”
薄胤瞥他,反問:“你覺得呢?”
他不怕。
陳珠璣沒有從他臉上看到半分恐懼。
他顯得非常生氣,挑了薄胤腳筋,依然沒有如願在他臉上看到崩潰神情,於是越發生氣,他扯住薄胤頭發,臉色扭曲而瘋狂,他威脅、恐嚇,將雙指對著薄胤雙目:“我會挖出你眼睛……不要這樣看著我,不要這樣看著我!”
一開始,他應該隻是希望在薄胤眼中看到點彆什麼,可那雙眼睛就像無機水晶,或者是璀璨黑曜,明明占據上風是陳珠璣,可他卻覺得自己在薄胤眼中,像個肮臟老鼠。
他終究還是下了手。
鮮血飛濺到他臉上,同時在薄胤臉上淌下兩行,他希望看到他慘叫,打滾,最好還能求饒。
可惜,薄胤還是讓他失望了。
然後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他要把殘廢薄胤扔下深淵,讓他以肉身飼養惡鬼,他要讓薄胤一寸寸被咬碎、嚼爛,要讓他四肢百骸七零八落。
他站在山崖上,青衣烈烈。他注視著深淵,身後,星雲大氣都不敢喘。
他從未見過陳珠璣露出那樣瘋狂表情,也從未見他如此失控。
陳珠璣在山崖站了很久很久,慢慢轉過來時候,又恢複了一如既往內斂與陰鬱。
他身影越過了星雲,背影卻有些失魂落魄、後者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直到他重整理智,停下腳步,淡淡發問:“尋我何事?”
“主人之前讓屬下預測結果,已經出來了。”
陳珠璣轉身,一改方才落寞,眉梢微揚:“哦?我可有成功?”
“主人千秋萬載,洪福齊天,自可達成夙願。”
陳珠璣嘴角揚起,終於將薄胤事情丟在腦後,他細長無暇手指伸向星雲:“我來看看。”
星雲腰彎更低,雙手將琉璃奉上,臉色發白,猶豫再猶豫,道:“主人慢慢看,屬下,告退。”
陳珠璣沒有留他,他單手握住琉璃,那上麵立刻漫出淺淡光暈。
他先看到了自己前世,然後陡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是胎穿到了這個世界。
但無所謂,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
再然後,他看到了自己未來,頓時臉色大變,瞳孔收縮。
星雲已經溜老遠,陳珠璣尋不到他,陰沉下臉,五指握緊,重新跨向了深淵。
他看到,自己會死在薄胤手上。
他是要殺薄胤,運足了力,狠狠一擊,卻被糾纏薄胤黑潮彈飛出去。
腦袋撞在了某一塊不識趣石頭上,再次醒來時候,就是陳澄過來那一刻。
他確是穿書,可卻不是剛剛穿來,隻是記憶發生了錯亂,以為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
陳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原書意誌影響而做出了這一切,還是因為自幼生長環境,讓他變成了這種模樣。
他隻知道,他如今不是單純陳澄,卻也不是單純陳珠璣。
可是,他還有一件事想不通,如果他真是陳珠璣,那麼,為什麼……會多出星雲這個人物?為什麼,陳珠璣在記憶錯亂之前,就做出了原著中從未發生過事情?
究竟是什麼,讓他突然找來星雲,要預測未來。
陳珠璣不是一直相信,人定勝天麼?
但這些,他現在都來不及去找答案。
他沒想到薄胤會攔住自己,也沒想到薄胤會對寶珠占有欲這麼強。
薄胤沒有理會他挖苦似道賀,輕聲問他:“你受傷了?”
陳澄剛才背著他一路飛奔,又在洞口摔來摔去滾了半刻鐘,搶奪寶珠時候,他就明顯感覺自己氣力不夠,怕是受了內傷。
陳澄惡人先告狀:“你為了寶珠,居然對我出手?”
“你為何要奪寶珠?”
“我隻是幫你拿下來。”
“如今我已拿下。”薄胤頓了頓,朝他伸出手,柔聲道:“我們回去吧。”
陳澄看著那隻手,又咳了兩聲。
他心念急轉,凝重道:“你從未信過我。”
“阿澄……”
“既然如此。”陳澄打斷他,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都到這個時候了,除了跑之外,陳澄想不到彆辦法。
他毫不猶豫朝洞口走去,薄胤卻忽然動了,陳澄聽到動靜,順勢拔出匕首,旋身麵對他時候,直接架上了男人脖子。
薄胤似乎沒有設防,脖子當場被劃出血跡。
陳澄臉色難看:“你又想怎麼樣?”
薄胤伸過來手又慢慢收回去,問他:“你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陳澄道:“彆靠近我,你就站在這裡……你,我讓你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