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擬南芥(1 / 2)

崔左荊緩緩從床上爬起來。

一旁的嬰兒睡的還很沉,婦人安靜地坐在床邊照看,見崔左荊醒了,她食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問:“結束了嗎?”

崔左荊對她微笑道:“是的,結束了,謝謝您。”

婦人微笑著抱起酣睡的孩子,輕聲道:“不客氣。”

她不知道這個拜托她的少年經曆了什麼,一個小時前他找到自己,說能不能在她的孩子身邊睡一覺,也許是少年的態度實在誠懇,他看上去分明隻有十六歲的模樣,那雙眼睛裡裝著的深沉和堅定卻讓她心驚。

她同意了,於是少年在她的孩子身邊和衣而睡,一個小時過去,他醒了過來,那些仇恨和裂痕奇跡般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期冀和希望。

她不知道改變因何而來,卻為這種改變感到高興。

告彆了婦人,崔左荊走出小區,此時正是初夏天,樹蔭正濃,道路兩旁都是清脆的樹木,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崔左荊在樹蔭下駐足片刻,走向車站。

嬰兒的夢是距離另一個世界最近的地方,還沒睜眼的嬰兒對世界毫無認識,沒人能夠知道在它們的夢中存在些什麼,於是崔左荊用了點方法由此偷渡進入純白地界。

他在純白地界中度過了三年零六個月,而現實中,不過過去了一個小時,崔左荊望著身邊的來往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車輛和高低起伏的建築,是那樣的恍如隔世。

好在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他乘坐公交車,到了高鐵站,等待了一會兒,又坐上了回家的高鐵。崔左荊還清晰記得三年前抱著維克多和家人們告彆的情形,現在,他迫切地想要和他們見麵。

列車逐漸加速,沒人知道這個少年曾經經曆過什麼,沒人知道他曾是另一個世界中不朽的傳說,他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望著窗外漸次掠過的景色。

許久之後,崔左荊閉上眼,這一千三百零五天來的經曆在他眼前再一次清晰,悄然將他纏繞。

一切都和那天他乘坐著無儘的列車,行駛在一片純白的世界中是如此相像,但又截然不同,世界的秩序重建,不再有人死去,不再有人被永遠囚禁,包括他自己。

隻是……懷中少了個溫暖毛絨的貓咪。

崔左荊腦袋在座位上蹭了蹭,找到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熹微的天光撒在他臉上,照亮了微微上揚的唇角。

三年前他坐上列車,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但現在列車正在駛向的,是充滿希望的未來和嶄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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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監護室裡儀器發出規律的滴滴聲,床上躺著的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他雙眸緊閉,腦袋上纏著繃帶,顯然頭部受了不輕的傷,除此之外骨折的胸部也被固定。而在他隔壁的床上躺著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同樣是渾身裹滿了繃帶,但比起他哥哥,少年的腦袋沒有受傷。

這是董家兄弟倆昏迷的第四天,四天前,他們遭遇了一場相當嚴重的車禍,從搶救室裡出來就被推進了icu,直到現在都沒有要蘇醒的症狀。董家耗費了相當大的財力,讓兩兄弟住在市裡最好醫院的icu裡,想儘一切辦法,卻也沒能讓他們醒來。

兩個孩子同時出事,董毅和蘇岱君幾乎被擊垮了,他們幾乎每天都待在醫院裡,希望兩個孩子能快點醒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希望變成了難以忍耐的煎熬,就連最好的腦科專家都說不準兩人到底何時能夠蘇醒。

想到短短四天裡董毅和蘇岱君夫婦便明顯蒼老的麵容,護士歎了口氣,在icu工作,這種事情她見得太多了,無數期盼的眼神裡,注定隻有一部分能如願以償。

她將數據記錄在表格中,一回頭,發現了病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悄然睜開了眼睛,那雙黑眸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旋即轉向她,眼神中帶著難以形容的……欣慰?

而在他旁邊的病床上,被子裡的少年呻.吟一聲,茫然地虛弱道:“我是在哪兒啊……”

三個小時後,共同蘇醒的董征和董臨海從icu轉入普通病房,這兩位昏迷多日的病人除了還不能站起來跑跳之外,奇跡般的說話思考都完全沒有問題,甚至可以稱作“生龍活虎”,無論是醫生還是他們本人,都不好意思繼續在icu待著了。

董毅和蘇岱君得知消息立刻趕來醫院,衝進了病房,蘇岱君剛剛在董臨海床邊坐下,就握著他的手大哭了起來,董征心中並沒有太多情緒在,畢竟臨海才是她親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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