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對峙後。
村民隊率先回過神來,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眼眶突然泛紅,跪在地上朝上空拜了一拜:“是山神大人啊!山神大人顯靈了!”
白天還覺得陶老板這些人太迷信的小花媽媽也站在人群中,此刻她呆呆地望著天上的神祇,半天都說不出來話。
下方就是自己庇佑了千年的人類,儘管他們大多都用崇拜又敬畏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山神大人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他打量著肖司明的神色,發現此人揚言要殺了自己的時候,眼神不似作假。
一種莫名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他如今神力衰竭,隻能做到在凡人麵前現形,打是肯定打不過此人的。
但他好歹是個神明,有身為神的高傲,怎麼能輕易向一群凡人低頭!
見他拒不認錯,肖司明眼神登時又銳利了幾分。
隻聽山神氣憤地說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難道不知道弑神是要遭天譴的嗎!”
肖司明冷冷地看著他:“一個連神格都沒有的神,殺便殺了。”
如果不是他對泥巴修煉的神仙不感興趣,不想吃出一嘴的泥巴味,指不定在剛出手的時候就把人抓來直接吞食了。
自打成神之後確實沒有上過天界領過神格的山神大人:“……”
見他大受打擊,肖司明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精魄不穩,不用我動手,你離消散也不遠了。”
山神:“……”
他眼中瞳孔地震,似乎在疑惑此人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待他仔細打量了下方的人,終於察覺出一股不似人類的氣息。
他借助天地靈氣成神千年,對方這股氣息熟悉又陌生,像是來自記憶深處的洪荒,甚至更久遠一些。
總之,這廝絕壁不可能是人類。
低頭道歉對神來說是萬萬不可能的,看著殺氣騰騰的肖司明,山神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目前正處於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正苦著臉試圖勸說老大不要一個衝動做出弑神行為的衛瑄突然感到背後多了兩道視線,一回頭,發現還在天上飄著的山神正眼含期盼與求助地望著自己。
衛瑄:“……”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天界和冥界之間的關係似乎在搖搖欲墜,維護和平的重擔像是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肩上。
身兼重擔的衛瑄萬分艱澀地開口勸道:“老大,好歹也是個神,他做這些事應該也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
誰知道,他剛說完這句,肖司明還沒做出反應,山神大人的情緒先激動了起來!
隻見他從天上筆直地飛下來,不顧自己還在流血的肩膀,衝進了人群當中,目標明確。
人群中發出一陣驚慌的呼喊:“曹老板!!”
隻見身形高瘦的山神大人再次劫持了一位人質——是捏著手機表情茫然的曹老板。
隻不過,山神大人似乎是要帶著人往天上飛的,可沒想到曹老板體重兩百斤,超載的結果就是兩人身形晃了晃,最終沒能飛起來。
眾人:“……”
山神大人:“……”
四周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在眾人眼神複雜的注視下,山神再次感到了那種熟悉的屈辱,他憋了又憋,還是沒能憋住,終於發出了第一聲:“嗚——”
衛瑄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沒有尊嚴的神,有些不忍心還有些疑惑地說道:“你說你都成神了,不去天界報道,留在人界搗亂,你何苦呢?”
山神經曆了這一出,在人類麵前將麵子裡子都丟儘了,聞言悲傷地嗚咽道:“我不去天界,就是為了留下來守護這座大山,有錯嗎!”
千百年前,生活在北太山裡的人們就堅信山裡有神明在庇佑著他們。
無論是打獵的獵戶還是砍柴的樵夫,在上山前都會去山神廟祭拜一下山神,以求山神大人保佑他們今天平平安安、滿載而歸。
可是如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山外麵也早已步入現代化社會,科技越來越發達,信仰科學的人越來越多,再加上國家也鼓勵山的子民走出大山,選擇留在山裡的人越來越少。
而留下來的這部分,隻剩下老一輩才堅信山裡有神靈的存在,但那隻是杯水車薪。
山神得不到祭拜,神力越來越衰弱,眼見開山的政策下來,北太山即將被開采,到那時候,他這個存活了千年的山神也該徹底消散了。
肖司明眸色微沉,看不出眼裡是個什麼情緒:“所以你就在村民麵前現身,誘騙他們上山,進而讓人類繼續祭拜你?”
山神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了,像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肖司明嗤道:“蠢。”
山神大人回首看向那群魂不守舍地看著自己的村民。
這是他一直以來庇佑的人類,是山的子民。
曾經村民祭拜他,他保佑村民,他們是對等且守恒的。
儘管後來村民忘記了他,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依舊用自己的神力庇佑著村民們,為迷路的人指明方向,為遇到毒蛇野獸攻擊的人避開危險。但事到如今,他的神力已經不夠他做這些。
正如肖司明所說,他想做最後的挽救,所以他化成人形,將李家的小孩帶上山,陪他玩了一段時間,試圖通過孩子的失蹤引起村民的注意,結果沒能如他所願。
現在的人思維方式都很科學,發現孩子走丟,家裡人立刻報了警,都以為是人販子拐走了孩子,並未聯想到大山裡的神靈。
直到後來,陶老板投資的鄉村愛情劇組坐著車來到這裡,山神仿佛又看到了機會。
這次他終於成功了,但是此刻他看著人群中神情憂慮又憔悴的李家人,卻感到了一種萬分的羞愧。
最終,他長歎一口氣,抬手一揮,眾人的眼前出現了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小溪邊趴著兩個人,一個是被山神擄走的阮陽,另一個是李家走丟了的孩子。
肖司明上前抱起阮陽,像是對待什麼珍貴物品一樣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他隻是被封閉了五感。
他摸了摸阮陽的頭,替他恢複五感。
懷裡的人眼神漸漸明亮了起來,像是初升的星星,兩人四目交接,阮陽先是一愣,隨即眯起眼睛晃著小酒窩,十分開心地喚道:“肖先生!”
肖司明逆著光,站在溪水邊,大半張臉都隱在暗處,雖然看不真切,阮陽卻非常明確地感覺到他是笑了的,他呆愣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李家父母抱著失而複得的孩子痛哭的聲音,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在肖司明懷裡。
他臉“騰”地一下就熱了,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手,肖司明察覺到後就將他輕輕放下。
肖司明的聲音很淡,卻叫人格外安心:“沒事了。”
如此溫情的一幕同時落在另外兩個同事眼裡,兩人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
衛瑄有些感動地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歎道:“沒有想到,老大還挺有人情味的,所以之前他隻是在堅持麵冷心熱的人設嗎?”
莫宇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轉而用更加幽深的視線望著肖司明和阮陽。
那眼神充滿了指控和憤怒,以及一種忍辱負重般的憋屈。
衛瑄一個不留意對上了他的視線,被嚇了一跳:“我去,你怎麼了?難道你也被老大感動了??”
莫宇看向他:“嗬。”
衛瑄:“??”
嗬完這一聲,他繼續用眼神鎖定不遠處冒著粉紅泡泡的兩人,並且在心裡暗暗地想:等著吧,等冥王殿下回來,他一定要在殿下麵前一五一十地列出肖司明這些沾花惹草的惡劣行徑!
他甚至偷偷掏出手機拍下了這一幕,決定好好保存下來,以後這就是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