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董家二三事(2 / 2)

[清穿]後宮吃閒飯 蔭辛 19899 字 4個月前

反正……就被整的很慘就是了,而一直躲在背後出謀劃策,為自己家謀取好處的董二叔、董三叔等人也沒能落著好,西林覺羅氏一個都沒放過,全記恨上了。

此刻,在得知自己離開京城沒多久,這些手下敗將就敢跳出來蹦躂之後,西林覺羅氏冷哼一聲:“看來從前我還是心慈手軟了,竟然讓他們有機會擾了敏兒安寧,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把這些人都摁死了才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冷眼望著丈夫,眉目間很有些遷怒的意思:當初要不是這家夥攔著……

看的董浩善急忙為自己辯解:“那好歹也是我的叔叔嬸嬸,還是父親嫡親的弟弟,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顧及,而且,若是下手太狠,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啊……”

道理西林覺羅氏都懂,但心裡就是很氣!

她‘謔’地一下站起身,一字一頓的說道:“不行,我得回京城看看。”

董浩善傻眼了,他急聲道:“夫人要一個人回京城?那家裡……”

他外任地方,不能隨意擅離職守,當然也就不能陪妻子回京城,而成婚多年,他們夫妻二人可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分開的時間最長不超過三天!

瞥了他一眼,西林覺羅氏膩歪道:“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唄,家裡又不缺仆人侍女,我最多就去兩個月,能出什麼事兒?”

董浩善頓時就覺得自己老米跌價了,若是從前他還年輕英俊的時候,妻子是絕對不會這樣對他的。

沒理會年紀越大越纏人的丈夫,西林覺羅氏乾脆利落的開始整理行囊,安排隨行人員,以最快的速度,出發前往京城。

被她風風火火的身影留在身後,董浩善在歎氣的同時,也不由得開始遷怒於那群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的親戚,還有……就是嫌棄自己那連祖父都哄不好的兩個兒子……

氣上心頭,他大步流星的走進書房,寫了兩份寄往京城的信,一份寄給董父,一份寄給三弟董殿邦。

前者,是一些絮叨的家常,帶著些兒子對老父親的抱怨,‘委婉’的勸董父安生些,彆太縱容族人。

後者,則是囑托三弟董殿邦約束族人,必要時手段可以強硬一些,對於一些給臉不要臉的玩意兒千萬不要客氣!給他往死裡收拾!

……

盛京的索綽羅府。

陪妻子在嶽家養胎的董殿邦拿著新收到的信件回到院子裡,老遠就見到小腹微隆的愛妻坐在搖椅上,他們的長子延和在一旁搖頭晃腦的念著書。

在搖椅‘嘎嘎’的晃動聲和少年朗朗的讀書聲中,微風卷著一片落葉飄到腳邊,歲月靜好。

董殿邦原本略帶薄怒的麵龐柔和下來,他緩步踏入那一方靜謐的世界,以一聲輕咳,吸引了妻兒的注意。

“夫君回來啦,”索綽羅氏扶著肚子站起來,想要起身相迎。

“彆彆彆,你且坐下就是,”董殿邦連忙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托著她的手臂,把她扶回椅子上。

索綽羅氏是個非常柔婉的女子,她在娘家是小女兒,最得父兄愛護,嫁人了,又遇上董殿邦這位頂天立地又體貼入微的丈夫,幾乎沒有經受什麼風雨打擊,就像一朵被精心嗬護的嬌花,即使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眼裡還是帶著一絲純真。

“夫君似乎心情不悅,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觀察著丈夫的麵色,索綽羅氏擔憂的問道。

剛才下人來報,說是京城的家裡傳來一封信,丈夫不過是去取信的功夫,回來就沉了臉色,想來是信裡說了什麼不太好的事。

董家三兄弟都是極為愛重嫡妻的人,也沒什麼覺得婦人家見識淺薄的思想,夫妻之間一直都是相互尊重,有商有量。

待他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說完,索綽羅氏的臉色也糾結起來,她歎氣道:“不說彆的,妹妹和大嫂定是氣壞了。”

她雖然進門最晚,但秉性溫和,姑嫂關係、妯娌關係都處得極好,再說大嫂西林覺羅氏是個爽利人,小姑子也是處處體貼,她是真心把這些婆家人當成自己親人看待的。

她抬頭看向丈夫,問道:“夫君要回京嗎?妾身去安排……”

出了這種事,董殿邦作為三兄弟中離的最近的,定是要回京去看看的。

此刻,麵對胎像不穩的妻子,他低聲撫慰道:“我一個人回去就好,你帶著延和、延平留在嶽父家裡就是,待我處理完那些事,再回來接你們……”

索綽羅氏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但她這一胎懷的實在有些艱難,吃不好睡不好,確實不宜路途顛簸,就猶豫著同意了。

……

董殿邦一個人帶著隨從快馬加鞭,自然是比西林覺羅氏帶著一行人坐馬車要快一點。

他前腳剛到京城府上,還沒來得及去拜見董父,大哥董浩善的書信就先一步送到了他的麵前。

打開書信看了一遍,當看到那字裡行間時不時的冒出的‘嚴懲’、‘整頓’之類的字眼,還有大嫂西林覺羅氏即將親自回京城的消息時,他眉毛一挑,對著來傳信的下人問道:“大哥隻送了這一封信回來嗎?”

那下人低眉順眼恭敬道:“大爺還給老爺送了一封信,先前已經讓人送去老爺的院子了。”

董殿邦是個聰明到有些滑頭的人,一聽到這話,他便眼珠子一轉,對著一旁的隨從說道:“我剛想起,有些事兒還沒辦,得趕緊出門一趟,大約過幾個時辰才能回來,你去跟父親說一聲,讓他老人家莫要擔憂。”

雖然不知道大哥在給父親的信裡說了什麼,但大哥一向是個正派的孝順人,想來最多就是絮叨抱怨幾句,再說一些苦口婆心的勸慰之話。

但總歸不會什麼褒揚的話,父親這兩年年紀越發大,耳根子越發軟,臉色卻越發重,還隻喜歡聽好聽的話,就連他這麼油嘴滑舌的人,在平時和父親交流時,一句話說的不好,還都得挨訓,何況大哥這個一向耿直的人呢。

眼下父親剛剛看了大哥的信,八成是在生氣,他要是這個時候湊上去,保不齊就要作為出氣筒,忒不劃算,倒不如先出去溜達幾圈,等父親差不多氣消了再回來。

……

董殿邦猜的不錯。

董父在看了董浩善的信之後,的確給氣了個仰倒,尤其他前幾天剛被董延齡氣了一遍,如今又被千裡之外的長子專門送信回來“教導”一通,他心裡不是一般的窩火。

秉持著父債子償的原理,他一拍桌子,對著一旁的侍隨怒聲道:“你去,告訴大少爺,讓他把孝經抄個十遍,三天後給老子交過來,抄不完就翻倍,什麼時候抄完為止!”

侍隨:“……是。”

……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正在開開心心的陪妻子下棋的董延齡,在收到消息的時候懵了一瞬。

但他長著那樣一張嘴,還能在董父眼皮子底下,長成一副正直上進又沒心沒肺的樣子,自然是有著強大的內心的。

“哎,”他歎了一口氣,怏怏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祖父,三日後,我定將孝經抄好了給他老人家送去,讓他老人家千萬注意身體,氣大傷身……”

待那侍隨走了,瓜爾佳氏在一旁擔憂道:“十遍未免也太多了,夫君平時日既要習武讀書,還要去外麵辦差,哪裡有閒餘的時間去抄書啊?”

她心裡簡直藏了一肚子的不滿,對董父這位總是打擾他們夫妻相處的太公公討厭極了。

她站起身,踱了兩步,然後回頭皺眉道:“妾身和夫君一起抄吧,夫君的字跡,妾身也可以模仿個六七分,小心一些,應該不會被發現。”

董延齡:……

他原本低迷的情緒,瞬間就被治愈了,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嬌妻,明明一絲水汽都沒有,卻莫名給人一種濕漉漉的感覺。

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憐愛。

瓜爾佳氏頓時就心疼了,搜腸刮肚的想要安慰對方。

卻不想……

董延齡湊到她的耳邊,小聲又神秘的透露道:“不用這麼麻煩的,從小到大,祖父一不高興了就讓人抄孝經,所有兄弟中我抄的最多,早就習慣了……”

“我書房裡麵還攢著二十幾遍的存貨呢,到時候直接拿了去交給祖父就是了……”

瓜爾佳氏:……

為什麼你的語氣那麼驕傲?

她一言難儘的看著對方,卻撞進了對方含笑的眼中,那眸子璀璨,映著星光點點,叫她一時看愣了。

片刻後,夫妻兩人一起輕笑起來,心裡覺得越發親密了。

……

在外麵找了一間酒樓,吃吃喝喝一下午,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董殿邦這才施施然的往家裡走。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跟老父親請安。

此時,董父已經基本消氣了,正在書房裡研讀兵書,見他走進來,也隻是輕輕一瞥,隨手指了個椅子讓他坐下。

董殿邦觀察了一下父親的麵色,在心裡思索著各種話術,剛一組織好語言,正想開口,卻被父親搶先一步。

“怎麼?你也是延齡那小子搬來的救兵?”餘光瞟到他的小動作,董父把書一撂,銳利的目光就掃了過去。

心裡一凜,董殿邦不由坐的端正了些。

不說父子之間那些天性的壓製。單論董父這個人,即便現在年老昏庸,但是身上從戰場上廝殺出來的煞氣猶存。

狼王雖老,其威勢猶在。

董殿邦十分謹慎地回答道:“延齡的確給兒子送了封信,兒子知道家中之事後,心裡有些擔憂,這才連忙回京城來看看情形。”

“那你看到了什麼?”董父嗤笑一聲,似笑非笑的望著一向滑不溜手的三兒子,直到看著對方支支吾吾的額頭冒汗,這才稍稍移開視線。

感覺到那陣讓人頭皮發麻的氣勢消去,董殿邦暗地裡鬆了一口氣,他垂下眸子,還算鎮靜的說道:“兒子看到了族中子弟不思進取,正事不做遊手好閒,仗著父親的威勢和貴妃娘娘的名聲橫行無忌,已經到了該下力氣整改的時候了!”

事到如今,在他看來,送不送女孩進宮已經不重要了,反正若是貴妃不同意,他們就算是抓破了腦袋,也不能把人送進宮去。

他更加關注的,是經此一事暴露出來的,董氏族人們刻不容緩的,急需改進的一些問題。

他說的這些,董父也並不是一無所知,甚至很多都是他處理不當縱容出來的,隻是一直礙於麵子情分等原因,多有忽視。

此刻聽到三兒子的話,不免有些心虛。

他心裡不是不知道,自己其實並不是一個好族長。

當初董家族長繼承人選,應該是他的大堂兄,傾舉族之力培養出來,被寄予厚望的人也是他的大堂兄,而董父壓根就不是按照族長來培養的。

隻是天有不測之風雲,那位才華出眾,受同輩愛戴的大堂兄,在二十五歲的時候重病不治而亡,而董父那個時候,卻剛剛表現出在軍事上的天賦,履立戰功,開始在軍隊裡冒頭。

於是,他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坐上了少族長的位子。

行為處事難免就有些不妥當,並且因他從少年時就常年身在軍營,他的叔伯長輩也不好去教導他,等到功成名就的安定下來,性情和為人處事也已經定死了,很難再扳正回來了。

那些長輩在的時候,還有人給他出主意、給意見,等那些長輩都過世了,董父就完全是自由發揮,放飛自我了。

又因為年少時不受家族重視,所以董父對於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族長之位格外看重,對族人也過分寬容,很多事隻要求到他麵前,就很少有不幫忙的時候。

綜上,種種一係列的巧合,造就了今天董家的情形。

歎了一口氣,董父有些意儘闌珊的問道:“那你想如何整改?”

“若是犯過事的,就該處置的處置,該送官的送官,絕不有絲毫容情!年輕一輩的子弟中,若有肯上進的,無論是送去學堂讀書,還是送去軍營拚得軍功,隻要是肯乾正事,我們兄弟幾個自然是不會吝嗇資源幫助,但那等冥頑不靈之人,我兄弟幾個,也絕不會客氣,未免這些人以後拖累族裡,便隻能將其遠遠送走,找個地方安排人看管起來……”

“不過父親放心,看在同族同姓的份上,自不會少了他們的吃喝用度……”可也隻會管個吃喝了。

董父皺眉道:“這未免太嚴厲了,且照你這麼說,你二叔三叔還有你幾位堂弟,豈不都……”

“父親!”董殿邦表情嚴肅的問道:“幾位叔伯堂弟,難道不都是董家的族人嗎?總不能有好處的時候搶在前麵,現在遇到事兒了,卻躲得一乾二淨吧?如果真的對他們網開一麵,日後又該如何服眾呢?”

董父說不出話來。

隻能聽著三兒子在那兒侃侃而談。

“父親,你應該比兒子更明白家族的含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父親作為族長,有責任有義務的去庇護族人,而族人也該擁護父親,自覺約束己身,不為父親招惹麻煩,而我們兄弟幾個和年輕一輩的弟子一樣,該奮發向上,為自己為族裡掙得榮耀,這才是興家之道!”

最後,他還替遠在外地的兩位兄長表了個態:“這是我們兄弟三人共同的想法,大哥和二哥也是這麼想的。”

見他張口一個‘我們兄弟幾個’,閉口一個‘咱兄弟’的,董父有一種被兒子們排除在外的不痛快。

他哼了一聲,“你們兄弟幾個倒是親密的很!”

董殿邦微微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輕笑著說道:“還記得小時候,您總跟我們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要麼無論何時都要彼此信任,相互扶持……”

見董父麵露追憶,他繼續說道:“後來妹妹出生,沒多久就失了額娘,您更是拉著我們兄弟三人囑咐說,一定要好生愛護妹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兄弟齊心,愛護妹妹,您當初教導的,我們如今都做到了,可您為何反而卻不滿意了呢?”

這一番話,說的董父愣在當場,好久都無法回過神來。

“對了,”沒給董父思考的時間,董殿邦飛快的說道:“大嫂正在回京的路上,父親您知道了嗎?”

“您有現在這擔憂的功夫,倒不如給我那兩位嬸娘,還有幾個堂弟妹提個醒,免得猝不及防之下見著大嫂,給嚇得撅過去,那就真成笑話了。”

董父:……

老實說,對於西林覺羅氏這個出身高貴、手腕強硬的厲害兒媳婦,他老人家也是有點怵的慌。

早年,西林覺羅氏動手收拾他那兩個弟弟、弟妹的時候,他想著小輩讓讓長輩是應該的,覺得這個兒媳婦老不依不饒的,實在小氣了些,就拉過幾次偏架。

剛開始,西林覺羅氏也沒說什麼,但後來,當她站穩腳跟,生下長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用雷霆手段三兩下摁住了他那兩對弟弟弟媳,手腕嚴厲、毫不留情。

他一看這架勢,覺得傷了家人和氣,就把西林覺羅氏喊來,製止訓斥了一番。

不料……被西林覺羅氏冷笑一聲,當場撅了回來,言辭之犀利,姿態之嘲諷,至今曆曆在目。

更要命的是,她當天二話不說就抱著孩子回了娘家,翌日他就被親家公帶著四個兒子,找上門來談話了,公事上連續一個月各種被卡、各種不順,回到府上,還要麵對兒子的抱怨,和家中驟然沒了當家主母,一團亂的局麵……

他梗著脖子熬了大半個月,最後還是隻能和長子一起灰溜溜的去西林覺羅家接人。

一舉奠定了西林覺羅氏在董家的地位。

……

趁著父親愣神的功夫,董殿邦以一種和董延齡幾乎一脈相承的步伐,腳步輕而快的離開了董父的院子。

他如釋重負地想著:妥了妥了,這下該沒問題了。

——那苦熬了兩晚上,才琢磨出來的稿子沒白寫。

一想到自己白天騎馬趕路,晚上還得在驛站熬燈苦思的想話術,董殿邦就忍不住在心裡給自己鞠一把辛酸淚。

要不是那群人挑事,他現在還在盛京陪媳婦孩子呢!哪裡會遭這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