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遠渡重洋(1 / 2)

這些壞分子們來的第一天晚上, 老天就下起了大雪,一連下了三天三夜。雪大到什麼程度呢?就是白天都看不見十米開外的地方,房門都被雪給堵得嚴嚴實實的, 從裡麵根本打不開。

有些人沒有辦法,隻能從窗戶爬出去,清理門外的積雪。

通往縣城的路也是一樣, 放眼望去一片白,腳踩上去一踩一個坑,許建設父子還有青團兒一家沒出門, 全都留在家裡貓冬。

許建設不止一次感歎, 幸好聽了青團兒的話,下雪的第一天就去公安局和武裝部請了假,要不然, 嗬嗬,估計就堵在半路上回不來了。

付守仁穿上兔毛馬甲,暖和和地幫青團兒家清理院子裡的積雪,順便再清掃一下兩家之間的小路, 為了方便過來蹭飯,許建設也沒閒著, 和青團兒一起堆了一隻雪兔子。

大家忙的熱火朝天之時, 一老一壯兩個壞分子跌跌撞撞地跑到青團兒家請求幫助, 付守仁一愣,看他們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 趕緊把他們請進屋裡暖和一下。

壯年的那個壞分子執拗著不肯進屋:“我就不進去了, 我的罪名不好,怕給你們惹上麻煩,但請你們一定要幫幫元老爹。”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 付守仁也不能做主,畢竟這不是自己家,便低頭請示青團兒。

青團兒道:“沒關係,你進來吧,我知道你是好人。”

她的鼻子可準了,好人身上都有一股令人舒服的味道。

壯漢心中一暖,勾起嘴唇露出一個微笑,但他還是堅持不肯進屋,在院外找了隱蔽的地方蹲著,他口中的元老爹就是跟他一起來的那個老頭,他著急忙慌地跟著付守仁他們進了屋。

青團兒奶奶心善,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可元老頭哪裡顧得上什麼熱水不熱水的,他趕緊把自己的請求說了出來。

原來是這兩天天氣冷,他的老妻被凍病了,已經躺在炕上燒了兩天,再不就醫可能就要沒命了,他們這些外鄉人才來幾天,還背著壞分子的名頭,根本沒人願意搭理他們,現在他連衛生所的大門朝哪開都還不知道。

他想起老婆子提起青團兒對他們這些壞分子抱有善意,便想過來碰碰運氣,求求幫忙買片退燒藥。

說罷,他顫顫巍巍地從兜裡掏出5塊錢。

青團兒奶奶哪肯要他的錢:“收起來吧,以後用錢的地方肯定多的是,我家正好有兩幅退燒藥,等我給你熬了送過去。”

上次桂芳家三娃生病的時候,青團兒給配了好多退燒藥,沒用完又讓桂芳給送了回來,想著以後還能用就沒扔。

元老頭摸了把淚,知道是遇見好人了。

青團兒媽去熬藥,青團兒奶奶讓元老頭先在炕上坐一會兒,喝點熱水暖和一下,元老頭放心不下家中的老妻,不肯多做停留。

付守仁道:“那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青團兒自告奮勇道:“我也去。”

青團兒奶奶想著孫女頗通醫理,能幫著判斷病症,便也允許她去了。

付守仁父子和青團兒跟老頭回了壞分子們的居所。透風的牆,坍塌的炕,屋裡冷颼颼的,彆說老人了,連青團兒一進去都打了個噴嚏,這跟露宿野外也沒啥差彆,尤其是頭上被雪壓得咯吱作響的屋頂,看著就很危險。

幾個壞分子看見青團兒他們進來,都有些拘束與畏縮,他們都是挨過□□的人,被人心給弄怕了。

付守仁看著他們圍在一起取暖的樣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趙老太躺在硬邦邦的炕上,整個人都昏沉沉的,腦袋也燒糊塗了,她嘴裡不停地念道著宏韻宏韻的。

青團兒問道:“宏韻是誰?”

元老頭苦笑道:“宏韻是我們倆的閨女,出事之後,她被拉到彆的地方改造去了,已經好久沒有消息了。”

付守仁沒忍住問了他被打成了壞分子的原因,老頭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原來,元老頭和趙老太是少年夫妻,此前定居M國,時任M國加州大學物理係教授,聽說新Z國成立後,便遠渡重洋回到祖國,想為祖國建設貢獻一份力量。

元老頭回國後,重操舊業在晉城大學物理係任教,趙老太則是夫唱婦隨也到晉城大學做了化學係教授。

能教書育人,為新Z國培養後備人才,是夫妻倆心誌所向的事情,所以十年如一日地儘心儘力不敢懈怠。

然而,一切在元老頭發表了一篇論文之後,全部被顛覆了。

元老頭在論文中引用了一些西方的研究數據,被抓了辮子,之後,家裡保留的一些外文信件和期刊也被搜了出來,成為了他們親M□□的決定性證據。

元老頭的女兒不願為了自保而與父母斷絕關係,便一同被打成□□,拉到彆的地方改造去了。

和平年代之人覺得這種事情不可思議,但卻在那個年代人身上真實發生。

和他們夫妻倆一同下放的其他幾人,也是因為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打成□□,反動派和壞分子。

遠渡重洋,隻為為國一爭朝夕。

這樣的人不該落入如此淒慘的境地 ,付守仁和許建設擼起袖子幫他們一起修整房子,青團兒奶奶知道後,也收拾了一些兔皮和半袋糧食送了過來。

青團兒依著趙老太的病症,又開了幾副新藥,確保她能藥到病除。

此後十幾日,這些壞分子們被安排了工作,參與進了村裡的勞動生產之中,但是村裡人還是對他們有著偏見,持著敬而遠之的保守態度,不欲與他們產生接觸。

直到有一天,一件突發事件的發生,才讓村民與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

白頭山的冬天,格外的冷,幾次降溫之後,原本湍急的河水也結上了厚厚的冰。

幾個大人帶孩童去河麵打洞摸魚,這本是北方冬日裡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這天卻發生了滑鐵盧。

大人因為孩童們的催促,所以沒有事先檢查冰層有沒有凍牢便開始了打洞,打第一個洞的時候沒事兒,打第二個洞的時候也沒事兒,可打到第三個洞的時候周圍冰層產生了裂紋,孩童們再在上麵追逐打鬨,蹦蹦跳跳,直接導致冰層斷裂開來。

一個大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唰地一下掉了下去,在冰下被水流衝出了好遠,他找不到出口,隻能在水下拚命地砸著頭頂的冰麵。

其他人也慌了神,趕緊用榔頭和鎬頭幫他鑿出一個出口,奈何水流湍急,這才剛鑿開一個口子,他就被衝到了另一個地方。

幾個在河邊林子裡拾柴的壞分子聞聲而至,為首的一個壯漢趕緊扔下背簍想要衝過去幫忙,卻被旁邊的一個老者抓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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