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文道第一次嘗試偷彆人的作品時,是心驚膽戰的,然而,直到他把那篇短篇成功投給了一家知名雜誌,而直到雜誌順利發表都沒人來找他的麻煩,勾文道的膽子便大了起來。
一次次“偷竊”,都沒激起什麼水花,賺到的稿費其實也不如做程序員時豐厚,但那養出的筆名卻在業界小有名氣,不少人追捧著叫大大,讀者們粉明星一樣地粉他……漸漸的,他便不再滿足於那些微薄的稿費,想要更多的讚美。
如果能真像明星一樣走紅就好了,頂著“才子”的名氣走紅,而“獨創思維寫作”就是他取之不儘的靈感源泉。
就在勾文道抓心撓肝找辦法走紅的時候,忽然在“獨創思維寫作”的後花園裡,看到一篇熟悉的文。
大明星程懂懂正在微博上更新的《我男友總掉毛》,而且接近全文存稿了。
大明星,當紅文,碰瓷的絕佳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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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國家科學院的“四象衛星定位係統”項目宣傳,請來的都是極專業的業界翹楚,化妝師、造型師都是和老牌一線明星合作過的,審美大氣而不失時尚,比外麵那些網紅風高級了不知多少倍。
梁寒兮在程懂懂的印象裡,一直是“乖巧”、“書生氣”、“不善言辭”的代名詞,甚至有些“木訥”,永遠架著一副無框眼鏡,穿白襯衫和西褲。
萬萬沒想到,他打扮起來居然這麼……帥!
梁寒兮平時不甚打理的細碎劉海,全部吹成時下.流行的男明星樣式,露出一部分光潔飽滿的額頭,永遠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被取下,由隱形眼鏡代替,程懂懂這才發現,他其實睫毛很漂亮,不算濃密,卻根根分明,舒朗纖長,看人的時候,有種溫潤的繾綣。
當然,這種“錯覺”隻有程懂懂一個人感受到了,整個攝影組,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個版本的梁院士:上頭指定的天之驕子,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卻恃才傲物,拿鼻孔看人,即便清秀英俊,可自帶一股冷若冰霜的距離感,像是根本看不起他們這些凡夫俗子。
看著就是位不好相處的主,也不知道會不會在拍攝過程中發飆,給他們這些無辜的工作人員出難題。
相較之下,程懂懂便顯得和善多了,而且,即便素顏,真人竟也漂亮得加過美顏濾鏡似的,皮膚好得根本用不著上粉底,身材更沒得說,外界都傳以她的咖位拿到“形象大使”的資源是天上掉餡餅了,可見到兩位主角之後,工作人員們不由得暗暗感歎:餡餅也是不好接的!
宣傳期還挺長的,要跟這麼一位冰山合作,也太難了吧,精神脆弱一點的,都容易抑鬱。
然而,等兩位主角碰麵之後,卻叫眾人大跌眼鏡。
那位能淡定無視所有笑臉相迎的年輕院士,居然遠遠見到程懂懂時,便露出個堪稱羞澀的笑容,並主動打招呼:“你來了。”
眾人:臥.槽???
程懂懂回以微笑,打過招呼便去化妝,可這位拿鼻孔看人的年輕院士,居然尾巴似的綴著她,程懂懂走哪兒他便跟到哪兒。
眾人:臥.槽臥.槽臥.槽?????
不過,給“圈外人”拍攝,過程依舊困難重重。
“梁院士,您往這邊挪一點,不不,太多了,再回去一點,對對……懂懂非常好,表情到位,對……梁院士,您能不能笑一下?麻煩您,不不,這樣太僵硬了……”
攝影師、打光師忙前忙後一上午,都沒找到合適的感覺,梁寒兮的表情明也顯垮了,上午還可以僵硬地笑,到了現在,一點笑模樣都不肯給了。
見他這麼不配合,眾工作人員都齊齊互相對了眼色:
——果不其然!這位大佛是真的不好配合!
然而,梁寒兮身份特殊,咖位甚至比一線明星還要大——明星還能靠著資方的壓力放下.身價,好好配合,可他本身就代表著甲方啊!
甲方還不是一般的甲方,是國家科學院,國家科學院代表著什麼?
所有人都認定,這位主有耍大牌的資格,沒人敢提出異議,隻能打起精神來,反過來安撫梁院士:“沒關係沒關係,領導叮囑過,這次拍攝不拘時長,我們所有人的檔期都已經空出來了,您彆有壓力。”
梁寒兮隻是麵無表情地點頭,眾人都道這位國寶級科學家,果然性格古怪,不過這也是天才的特權。
隻有程懂懂知道,他不是有意刁難彆人,是真的緊張,也並非給人臉色看,是真的不會跟人交流。
一下子要麵對這麼多陌生人,穿著平時穿不慣的衣服,連頭發上都抹著厚厚的發膠,一定讓他很難受,這麼想著,程懂懂就有點心疼。
她笑道:“大家辛苦了,其實我也有點緊張,要不然下午晚一點開工,大夥也趁機好好休息休息,中午我請客,咱們吃點好的補一補。”
工作人員聞言立即歡呼,他們的檔期雖然空出來了,可每天的薪水是照拿的,如今算是吃帶薪午飯,還有人請大餐,自然沒有不高興的。
同時,梁寒兮也大大鬆了口氣,現在沒什麼比多休息一會兒更讓他渴望的了。
他悄悄吐出一口氣,僵直的身體不動聲色地放鬆——第一次和這麼多陌生人在挨挨擠擠的攝影棚裡拍照片,他每個毛孔都不舒服,卻咬著牙硬是不肯表現出來,他不願意被懂懂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麵,結果就是緊繃著臉,讓人覺得更不好親近了。
可下一秒,就被程懂懂拉住了手。
梁寒兮剛放鬆的身體瞬間又僵成了一塊石頭。
程懂懂踩著小高跟,稍稍踮腳便夠到了他的耳朵:“走,咱們出去透透氣。不用管他們了。”
氣音打在耳鼓上,女孩子溫軟的香氣繚繞在身邊,梁寒兮隻覺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機械地跟著她挪著腳步,胸腔裡的心臟卻跳得瘋狂,耳根也在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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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人擠人的攝影棚,梁寒兮明顯放鬆下來了,隻是握著程懂懂的手心已然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又是另一種緊張,程懂懂倒沒覺得有什麼,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梁寒兮的身心健康上,感到他的緊張,反倒更緊地握住他,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
程懂懂舒口氣,這才放開他,彎起眼睛鼓勵道:“你今天很棒了,不過要循序漸進,獎勵你吃大餐,想吃什麼,我請客。”
梁寒兮摩挲著自己汗津津的手心,卻出口拒絕了:“不。”
程懂懂:“?”都一點多了,難道還不餓嗎?
就聽梁寒兮正色道:“我請客。”
程懂懂被他的一本正經逗笑了,很貼心地提議:“那我們找個清淨的餐廳吧。”
及至兩人坐進餐廳的包房裡,梁寒兮臉上的表情才徹底恢複了自在,程懂懂給工作人員放了超長午休假,兩人便也不急著回去,這家餐廳菜色不錯,連甜點都格外軟糯。
沒有龔軒在身邊叨叨叨地不準她吃小蛋糕,程懂懂得以愉快地享受飯後甜點,也懶洋洋地不想回去了,不由得習慣性刷起手機。
梁寒兮也不介意她邊吃飯邊玩手機,事實上,隻要跟她在一起,他便覺得自在,就算不說話,也不會尷尬。
可程懂懂越刷手機,眉頭就皺得越緊,像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
“怎麼了?”
“沒什麼,”程懂懂愁眉苦臉道,“我用之前用的寫作軟件好像出問題了,現在有點擔心。”
梁寒兮一直像個安靜又妥帖的樹洞,程懂懂早就習慣把自己一切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吐槽給他聽,於是一股腦地說出擔憂:“有人存在那裡的文稿被盜了,現在被人倒打一耙,說原作者抄襲。
彆人的首發時間在前,那位樓主又沒有彆的證據,其實究竟誰是誰非,這種事不好說……但我就是覺得不太踏實,在想要不要把存稿一股腦發了,可又後麵都是草稿,還沒有精準修過……”
“哦。”梁寒兮慢吞吞地說,他看著程懂懂一張尖尖小.臉都皺成一團,可愛又可憐,忽然升起一股撫平她眉頭的衝動。
程懂懂見對方又恢複了安靜的“樹洞”狀態,正要繼續吐槽,就見梁寒兮站起身,朝自己走過來。
他故作漫不經心,實則心如雷鼓,坐在程懂懂身邊時,表情倒依舊淡定:“我幫你看看。”
“彆急。”他伸出手,似乎是要摸.摸她的頭,可最終,隻是麵無表情地把手攤在程懂懂眼前:“手機給我。”
程懂懂:“你還會軟件?”
連揉揉她頭發的勇氣都沒有,梁寒兮有點沮喪地垂下頭:“會一點。”
程懂懂一喜:“真的嗎?那你能幫我把我的存稿屏蔽掉嗎?”
說罷,她自己也覺得強人所難了似的:“我不太懂這些東西,應該挺難的吧?不要勉強啊。”她雖然不懂,但想要屏蔽已經在網絡上同步過的存稿,是不是要黑進彆人的服務器啊,應該是很厲害的黑客才能辦到的吧。
她從前曾經想買個個性化自動排版的小程序,問過某寶上營業的程序員,那麼簡單的需求,都是四位數起,何況是黑進彆人的係統呢?這是頂級黑客才能辦到的吧。
然而,眼前“隻會一點電腦”的梁寒兮,整天接觸的就是網絡係統,雖然主業並不是黑客,但領域涉及的“信息與通信工程”是要求一定的計算機編程技術的,梁寒兮從小到大學什麼,都講究個通透,他的水平不比那些在網絡公司拿高薪的程序員差,黑進一個小小的在線寫作軟件不成問題。
但他慣常不是個說大話的人,隻謹慎地保證:“可以的,你慢慢吃,我去找台電腦。”
梁寒兮雖然不大通人情世故,但在學術界浸.淫這麼多年,多多少少也看過、聽過一些事情,“抄襲”這種事,本就說不清的,何況“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即便後期證明了清白,也總會有不明真.相的人,把她的名字和“抄襲”捆綁在一起。
務必要在事情發生之前,阻斷這可能性才行。
梁寒兮在餐廳樓下找到一家網咖,花了十分鐘黑進“獨創思維寫作”的服務器,思索片刻,決定還是先整個黑掉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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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勾文道正打算繼續整理程懂懂的草稿,忽然發現自己租的服務器整個當掉了,而他手忙腳亂地檢查,也沒找出端倪之後,才發現,自己的電腦也被人遠程入侵了???
包括他“偷”出的存稿資料,全被洗劫一空了,整個電腦乾淨得仿佛被人重裝過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