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穿著民族服飾的老奶奶站出來,麵對攝像頭絲毫不怯場,隻是普通話說得不標準,她說一句,當地的年輕人便翻譯一句:“在我年輕的時候,走婚仍舊很流行,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很多外出打工,不留在家鄉,延續這個傳統的人越來越少了。”
“白天,男女是很少單獨相處的,不過,我們能歌善舞,在聚會上以舞蹈、歌唱的方式對意中人表達心意。
男孩子如果對女孩子傾心的話,通常會在聚會上或是白天跟女孩子約好,而後會在半夜的時候到女子的“花樓”。”
“花樓是不能從正門進的,你們可以看看,那邊就是我們的花樓,窗子很高對不對?男孩子要從窗戶爬進去——那種高度,最傳統的做法是騎馬——再把帽子之類的物品掛在門外,表示兩人正在約會,叫其他人不要打擾。
然後在天不亮的時候就必須離開,離開的時候,是可以從正門走的。但要注意,一定要在天亮或女方家長輩起床之前離開,不然會被女方家打出去。”
老奶奶講這句話的時候,俏皮地眨眨眼,惹得大家都笑出了聲。
卞夢小聲跟邱景程吐槽:“沒想到這位老奶奶還挺有綜藝感的,我還以為講到‘走婚’會比較尷尬呢。”
老奶奶雖然年紀大了,但顯然耳聰目明,看向卞夢:“這是我們的傳統,我不覺得比結婚低人一等。
走婚不像婚姻一樣,需要經濟方麵的考量,不用車不用房,一旦感情轉淡,或是性格不合,都可以隨時切斷關係,比起來,我們的傳統不是更純粹嗎?不更接近你們年輕人口中的愛情嗎?現在城裡不少父母,反而逼孩子們湊活著過一輩子,不為了孩子們的幸福,就單純為了讓他們結婚,難道不是莫名其妙嗎?”
老奶奶此言一出,彈幕都沸騰了:“沒想到,這位連普通話都說不好的老奶奶,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來!”“截圖了,求問怎麼才能不經意讓我催婚的爸媽看到?”“給老奶奶瘋狂點讚!”“真沒想到老奶奶思想這麼開明。”
“大齡單身,每年的都不敢回家過年,感覺像上刑場。”“1”“1”
“……”
“好,謝謝汝亨爾奶奶!”高浦生高聲道:“汝亨爾奶奶為我們介紹了傳統神秘的走婚文化,我們將要體驗的也是走婚文化的一部分——篝火晚會!今晚,我們就要體驗當地人的熱情,在篝火晚會上儘情跳舞,最好一展歌喉!”
聽說這一回的挑戰這麼輕鬆,嘉賓們連連歡呼,但歡呼的聲音還沒落下,高浦生就亮出了今日份的“幺蛾子”:“原住民們請我們跳舞,我們當然也不能空手參加篝火晚會,現在距離晚會開始還有六個小時的時間,請大家現在就出發,為今晚的篝火晚會找食材!”
“嘉賓們將提供晚會上的食材,可以是肉類、蘑菇,美酒……種類不拘,你們可以直接去山上采摘,也可以通過做任務跟導演組交換,賺取這些食材。”
眾嘉賓全是一臉的“果然如此”,這已經是高浦生慣用的套路了,高導演話音剛落,嘉賓們便衝上去和他討價還價,把前來圍觀的原住民們逗得前仰後合,氣氛輕鬆又愉快。
程懂懂悄悄看向四周,發現梁寒兮安安靜靜地站在人群之外,又乖又安靜地看著自己,依舊與周圍的環境那麼格格不入。
程懂懂忽然就有些心疼,同時也有些悵然若失,這傻.瓜是個鋸嘴的葫蘆,不善於表達,有什麼心事都不說,也不肯表達出來,她覺得,如果自己不把那疑問問個明白,他說不定會一輩子傻乎乎地跟在自己身邊,不發一言。
她想,自己應該向梁寒兮坦白,說明自己並不是真正的程懂懂,不過是在暫時寄居在這具身體裡的孤魂野鬼,而照著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大有在這具身體裡住上一輩子的架勢,原主是不會回來了的。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晚,錄完節目之後好了。
*
經過一下午手忙腳亂卻也笑料頻出的準備之後,嘉賓們終於如約集齊了幾種食材,可以召喚一次聚會了。
篝火晚會非常熱鬨,為了拍攝效果,除了篝火之外,節目組還額外增加了一些疝氣燈,可以看清每個人的笑臉。
這種接近大自然,和淳樸鄉民聯歡的節目,叫人放鬆又期待,不過一下午的功夫,嘉賓們已經和一些鄉民混熟了,除了圍著篝火跳舞的,他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串串兒、開酒,甚至還有上去才藝表演的,有一位十四五歲的小男孩,嗓子特彆高,他唱歌,錢梁祥用手風琴伴奏,氣氛很high。
在這一片炙熱的氣氛裡,羅照暖卻格格不入,她遙遙看著程懂懂,眼神晦暗不明。
今天出發前,她無意中聽到程懂懂打電話說《錯算》開機的事情,便忍不住和自己的經紀人、圈中好友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錯算》這部還沒成型的電視劇,已經火出了圈。
他們剛剛放出改編的消息,就已經有不少演員,包括幾位一線明星,主動找上門去,希望能跟程懂懂合作。
這個表妹,從小到大哪裡都不如自己,為什麼忽然一夜之間就山雞變鳳凰,到了自己無法企及的地步?
羅照暖實在是不甘心,想到這些天直播間裡,自己被網友們罵蠢,罵醜,大家卻都去誇程懂懂聰明又漂亮,關於她的cp也一個個嗑得飛起,明明已經是退居幕後的人,人氣卻還是這麼高,今天又聽到她要獨資投拍新電視劇的消息。
羅照暖實在不甘心。
她實在太想把程懂懂拉下馬了。
大家都在鏡頭下展示自己,羅照暖卻悄悄離開了攝影師的拍攝範圍,現在是集體活動,所有人都在同一個直播間裡,取消了個人跟拍,因此,羅照暖的離開,並沒有引起大多人的注意。
她隱沒到陰暗處,狀似無意地撞到了一位年輕的小夥子。
“哎呀,對不起!”
小夥子也被嚇了一跳,見到是羅照暖,便露出一個憨厚的笑,“沒事沒事。”
他的普通話不太標準,不似汝亨爾老奶奶那樣濃重,卻也帶著口音,應該是個不怎麼出門的鄉下仔,羅照暖滿意一笑,捏了捏自己因為緊張而汗津津的手心,“啊原來是你,我正要找你呢。”
小夥子:“找我?”
小夥子皮膚挺黑,在夜晚幾乎找不到,可眼睛卻很亮,小小的眼睛裡有大大的疑惑,“你是大明星,找我.乾啥呀?”
羅照暖食指按在嘴唇上:“噓!”
她把小夥子拽到那更遠離攝像頭和人群的地方,悄聲道:“也不是我找你,而是我表妹,你們這裡不是有走婚的習俗嗎?”
小夥子愣愣地點頭,“白天的時候,汝亨爾奶奶已經介紹過了。”
羅照暖因為心虛和緊張,話說得又急又快:“我表妹叫程懂懂,是她找你。”
小夥子又驚又喜:“是穿紅色裙子、最漂亮的那個?”
羅照暖:“對,她喜歡你!她今晚會住在花樓裡,你可以去找她。”
按著通常的慣例,直播鏡頭會拍到嘉賓們睡下之前,而在這麼多鏡頭裡,這人也未必真能傷害到程懂懂,隻要事情鬨大了,程懂懂的名聲就完了。
反正,現在輿論最流行的就是“受害者有罪輪”,被騙子騙了,是當事人缺心眼,被騷擾了,是女孩子自己有問題,總之一句話: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若程懂懂真的不走運,被這個土頭土腦的小夥子得逞了,那她的事業就更完了。
這件事缺德至極,也冒險之極,可仔細想想,她羅照暖本人卻是安全的,她已經刻意避開了鏡頭,出事之後,隻要說是那個土頭土腦的小夥子色迷心竅便是了,她一口咬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沒人能奈何她。
不過,羅照暖自認為這件事天知地知,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卻萬萬沒想到,她最不想讓她得知的那個人,圍觀了全程。
因為梁寒兮的事,程懂懂這一夜,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她隻象征性地幫忙做了晚飯,在大家起哄她這個前女團成員,出去跳舞的時候,五音不全、四肢不協調的程懂懂便拿出之前早就預備好的借口“我已經發過誓,不會再在公共場合唱歌跳舞”。
可她有點怕過於熱情的鄉民們再次邀約,於是悄咪.咪地躲到角落裡,正看到鬼鬼祟祟的羅照暖,反正也想躲著鏡頭,程懂懂也悄悄跟了出去,剛好圍觀了全程。
在羅照暖和那小夥子分開之際,程懂懂忙先一步跑了回去,卻見到羅照暖扔在桌子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微信預讀:“照暖,最近不要聯係了,我老婆好像發現了。”
程懂懂:“!!!”
“羅照暖,你去哪兒了?彆偷懶,快過來跳舞了!給大家展示一下你的專業舞蹈。”
隨著高浦生嘹亮的嗓門響起,程懂懂看到羅照暖離自己越來越近,忽而福至心靈,將那亮起的手機扣了過去,順勢塞進自己衣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