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要看看你這會耍什麼花樣。
可這一回，小男孩理都不理她，好像真是隻想找個地方避雨的，不知過了多久，程懂懂連睡都睡不著了——實在睡得太多，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她心想，自己隻要不接受那小孩的幫助就行了，就悄悄過去看看，看看他葫蘆裡賣得什麼藥，應該沒關係的吧。
“你乾什麼？”小男孩反倒警惕起來，奶聲奶氣道。
他約莫五六歲的樣子，臉蛋肥嚕嚕的，一副大大的眼鏡，幾乎遮住的半張臉，皮膚雪白，愈發顯得他玉雪可愛，隻是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帶著些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酷。
這種眼神放在成年人身上，或許能嚇退一票人，可在一個五六歲的小團子身上，就隻有可愛。
程懂懂不知怎麼，看到這小家夥這副眼鏡，這小眼神，便有種親切感，好像已經跟他過了一輩子了似的，一點也不覺得害怕，也不懷疑他是“男狐狸精”的變身了。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你爸媽呢？”
小男孩看著她，推了推眼鏡：“說了你會幫我嗎？”
程懂懂：“……”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嗤”一聲，旋即扭過頭，大人似的生悶氣。
這模樣，讓程懂懂忽然想起自己養過的傲嬌貓，等等，她什麼時候養過貓？？
這小男孩總讓程懂懂有種熟悉的感覺，不由得心就軟了，“你說吧。”
小男孩頭都沒轉過去，懨懨地說：“我叫梁寒兮，我的要求是，送我回家。”
自從和蔣念丞、陸星餘兩個家夥在古堡裡合租，已經有六七十年了，因為是教堂舊址的緣故，他們離不開古堡，也無法展示自身的實力，肆意捕獵。
隻能讓人心甘情願跟著他們進入古堡，才能吸血。
而想要離開這座古堡，必須滿足一個苛刻的條件……不過，那根本不可能，即便生命漫長，他們也不相信，自己能有那樣的運氣，碰上那樣的人。
是的，他們都是血族，用種族歧視的表達方式，就是“吸血鬼”，從中世紀之後，血族就已經沒落了，像他們這樣的東方血統，更是絕無僅有的，隻是，三位“珍惜動物”雖然住在一起，卻都彼此生厭。
尤其是梁寒兮最受排擠，梁寒兮自認是因為他聰明絕頂的頭腦，顯得另外兩位全是智商盆地，可另外兩位則都表示，梁寒兮他丫就是個心機吊，總用小孩子的模樣示人，試圖喚醒彆人心底的善良，偏偏裝小孩子都不積極，一點都不積極。
六七十年了，一次成功的都沒有！
這擺明了就是在磨洋工，等回了古堡就騙吃騙喝，從他們辛苦收集的人類血液庫裡偷血喝，簡直是臭不要臉！白蓮花！
這一回，梁寒兮依舊沒什麼期待，懶洋洋地背對著程懂懂，一副‘我雖然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我根本沒有上進心’的佛係模樣。
可他耳朵裡卻清晰印進程懂懂的聲音：“好呀。”
梁寒兮：“？？？”
程懂懂揉了揉小梁寒兮的腦袋，小朋友的頭發好軟，和他冷冰冰的態度完全不搭，倒像是在擼貓。
程懂懂沒忍住又擼了一把，還順利掐了一下他肥嚕嚕的臉蛋，好軟！
“你你、男女授受不親！”小梁寒兮用小肉手一把推開程懂懂，奶聲奶氣地嗬斥，耳尖卻可疑地紅了。
程懂懂被他的小大人模樣逗得前仰後合，“小兮兮，你也太可愛了吧！”
梁寒兮：“……”
梁寒兮是個沉默的小朋友，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隻默默低著頭帶路，程懂懂倒也不著急，一路默默跟著他，小雨也終於停了，可天色還是灰蒙蒙的。
等抵達了兮兮小朋友的住處，程懂懂才豁然發現，這裡不就是那傳說中的古堡嗎？
這小朋友果然不是人！
不止程懂懂，這古堡裡還見到了許多熟麵孔，不正是那些和她同行的同學們嗎？隻是，這些同學們此刻都跟那位司機的狀態差不多，全都昏昏欲睡，還是站著睡，這可太詭異了！
程懂懂汗毛都豎起來了，轉身就想跑，大門卻自動閉合了。
“哦豁！小兮今天居然帶人回來了？”少年陸星餘唇角還有一絲血跡，血跡掛在嘴角，顯得血更豔，皮膚更白，鮮紅的舌頭一掃，那血跡便收入唇齒間，意外的，不讓人覺得恐怖，反倒有些色氣。
看到程懂懂直勾勾地看著自己，陸星餘還故意露出一對尖尖的犬齒。
“少發.騷了。”剛剛開著燒包的超跑出場的青年蔣念丞冷冷道，他輕輕推開自己身邊的學生，那學生脖子上還帶著一排齒痕。
少年陸星餘嫌棄道：“誰像你那麼不講究，吃完了飯，連齒痕都不舔掉，等他們醒過來怎麼解釋？”
程懂懂汗毛都豎起來了，這回她真的明白過來，自己這是穿進什麼書裡了，這是吸血鬼啊！！
他們不是什麼男狐狸精，卻勝似男狐狸精！他們直接要人命的呀！等等，她剛剛好像聽到，還能醒過來？
陸星餘：“倒是小兮，居然帶人回來了，活久見！”
蔣念丞抱臂，露出一截勞力士：“這人一點都不笨，看到布加迪都不上當的。”
陸星餘也繞著程懂懂轉了一圈：“而且很有定力，連我的帥臉見了都不心動的。”
程懂懂：“……”不知怎麼，因為感受到一股渾然天生的沙雕氣息，所以忽然沒那麼害怕了。
她看向一直沒發表意見的梁寒兮小朋友，隻見小梁寒兮嚴肅地推推眼睛：“我自有道理。”
蔣念丞和陸星餘都跟著嚴肅起來，他們知道，這位喜歡扮小朋友的“白蓮花”，雖然看起來沒什麼戰鬥力，也幾十年致力於磨洋工，在抓人方麵似乎並沒有建樹，可頭腦卻是最聰明的。
譬如，想當年他們三個被教廷的人追得走投無路，是他想到躲到這個破敗了的、神像被儘數毀掉的舊教堂裡，才躲過一劫。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們還真的躲過了教廷的追殺，但也是因為這教堂，幾人直到今天都沒辦法獲得自由，仍舊困在這裡，他們得滿足一個十分苛刻的條件，才能重獲自由。
如果有人自願跟他們來到這座古堡，他們便可以在不傷害人類性命的前提下，吸食他們的血。
如果有人資源跟他們來到這座古堡，並且自願請他們吸血，他們便能夠重獲自由。
對於第一條，他們還可以把人騙過來，而對於第二條，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這麼多年來，他們無數次欺騙無果，也曾經對人類苦苦哀求，卻沒有一個答應的。
可這種事，想想也容易理解，相當於讓人類自願做他們的食物，這簡直就是與虎謀皮，白日做夢！
不過，如果是梁寒兮，說不定事情真的會有轉機，他可是他們三位血族裡最聰明的一個。
蔣念丞和陸星餘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都目光灼灼地看著梁寒兮，等著他的高論。
就聽梁寒兮道：“懂懂，自我介紹一下，我其實是吸血鬼，你能讓我吸一口血嗎？”
蔣念丞：“……”
陸星餘：“……”
媽的誰說他是他們的智商擔當，這話必須得收回！
梁寒兮這智障是不是要把那小姑娘給嚇暈過去了？
然而，程懂懂並沒有暈過去，相反，聽到梁寒兮小朋友這樣坦白，居然有點欣慰。
程懂懂哆哆嗦嗦道：“我可以拒絕嗎？”
她話音未落，古堡的大門便豁然大開，梁寒兮：“可以。”
陸星餘一個瞬移攔住了程懂懂的去路，蔣念丞則沉著臉：“梁寒兮，你瘋了嗎？”
就在這時，小奶娃娃梁寒兮身形忽然暴漲，搖身一變，抽條成了個儒雅青年，臉上的嬰兒肥儘數消失，線條清雋，一身的書生氣，個子比蔣念丞還要高一些：“她是我帶回來的，我當然能送走。”
蔣念丞也不甘示弱：“給我個理由。”
梁寒兮一字一頓：“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跟我回來，她拒絕了你們，明知……是她讓我看到了善意，找回了做人的感覺。”
他吐出一口氣：“這還不夠嗎？還是說，你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做久了臭蟲，也忘了做人的滋味兒？”
蔣念丞緩緩放開他，陸星餘也低下頭，彆過臉，給程懂懂讓開了通道。
見程懂懂一動不動，陸星餘不耐煩道：“喂，你走不走啊？不走我可反悔了啊。”
沒想到這三位並沒有壞到骨子裡，反而挺可憐的，尤其是梁寒兮，總給她一種熟悉感，看到他們受苦，她心裡居然也很不是滋味兒。
程懂懂的目光從三隻血族身上來回逡巡，最終落在梁寒兮身上，咬咬唇，聲如蚊蚋：“我答應你。”
陸星餘沒聽清：“你說什麼？”
算了！反正隻是穿書而已，本來就是撿來的機會，死了就當當初壓根沒‘中獎’，程懂懂鼓足勇氣，大聲道：“我答應你了！”
*
天朗氣清，120的救援隊和保險公司的拖車相繼到場，在家長們不淡定的“謝天謝地沒出大事”和“你這小崽子一天也不讓我省心”的紛亂背景音裡，程懂懂長長地鬆了口氣。
“同學，要不要上車檢查一下？”
程懂懂下意識緊了緊自己的書包，搖頭：“我沒事的，謝謝。”
可醫護人員見她臉色蒼白，身邊又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有家長圍著，還是堅持將她塞進了救護車裡。
後來，整個學校都傳遍了，高二十五班的十幾個同學花樣作死套路多，在前往所謂“古堡”探險的途中，因為交通意外，“探險”被迫中止，反倒被家長們拎回家一頓臭罵。
奇怪的是，這些人身上並沒有什麼傷口，卻都出現了程度不同的貧血症狀，身體倒是沒有彆的問題，最後，家長們隻能把這一樁無頭公案歸結到學校的營養午餐不夠豐盛，以及高二壓力太大上。
如今，真.相大約隻有程懂懂，以及她書包裡那三隻小蝙蝠知道了。
程懂懂到底被迫在醫院住了兩天觀察，三隻不能見光的小蝙蝠，便都藏在她的書包裡睡大覺，奇怪，他們獲得了自由，居然沒有要飛走的打算。
而在這兩天的時間裡，程懂懂也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原來，這具身體的身世，和她本人差不多，都是無父無母，不過，比較難的是，現在她還是個高中生，沒有什麼收入，父母留了一套房子給她，存款卻幾乎為零，原主平時都是靠著助學金、獎學金、勤工儉學來維持生活。
這回的住院費，就很讓人發愁了。
在程懂懂悄悄唉聲歎氣的時候，書包裡卻鑽出來三個毛絨絨的小腦袋，他們口吐人言：“彆發愁錢的事，讓蔣念丞負責。”
程懂懂忽然記起他的騷包跑車，卻又猶豫了：“那是障眼法嗎？”用□□不太好吧……
陸小蝙蝠信誓旦旦：“彆擔心，是真的，那是老蔣的天賦。”
程懂懂：“？？？”
蔣小蝙蝠伸出毛絨絨的腦袋，卻莫名帶著總裁的腔調：“每一位血族都有他的天賦，我的天賦是‘千金一擲’，有我在，你不用擔心錢。”
錢的問題居然迎刃而解了？？真沒想到一個救人的念頭會換來這麼大的禮物，程懂懂喜上眉梢：“哇！好厲害的天賦，那你們兩個天賦是什麼？”
陸小蝙蝠：“我的天賦是‘瞬移’。”
梁小蝙蝠：“我——”
他話音未落，另外兩小隻齊聲道：“他的天賦是做‘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