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死生同(1 / 2)

虐文求生遊戲 碉堡堡 10507 字 3個月前

天空陰雲密布,雨雪連綿不絕。在這樣滴水成冰的日子裡,每天都有紅翎使騎著快馬八百裡加急從城門經過,急促的馬蹄聲踏碎冰麵,一如即將分崩離析的仙靈。

“報!!巫雲率三十萬精兵從南麵攻打,連破三關,九華、西風、長陵皆已失守!!”

“報!!天水率十萬鐵騎自北麵攻打,已經渡了龍峽道!!”

“報!!東酈率兵四十萬自東麵而來,直取王都!!”

一道接一道的奏報呈上禦案,將剛剛登基沒多久的陸莽砸得暈頭轉向,當聽說東酈精兵直取王都而來,他更是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龍椅上,往日熱熱鬨鬨的朝堂亂成了一鍋粥,人人自危。

三國聯合攻打,加起來足足八十萬的兵馬,分明是有備而來,仙靈現在恰逢雪災,要糧草沒糧草,要兵馬沒兵馬,朝中能用的武將屈指可數,最多隻能抽調不到一十萬的隊伍,如何抵擋三方夾擊!

局勢傾斜得太過厲害,陸莽甚至都無力派人前去抵抗,他自己就曾帶兵打仗,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倘若隻對上其中一個還好,現如今對上三個,仙靈必敗無疑!

陸莽握拳重重砸在了桌上,咬牙吐出一句話:“派使臣前去求和,無論什麼條件,務必使他們退兵!!”

打不過,就隻能求和,一如當初仙靈一統十一洲時,各國亦是卑微低頭。

然而陸莽錯估了他們毀滅仙靈的恨意與決心,朝堂連派三名使臣前去求和,連軍帳都沒入就被砍了個人首分離,他們的頭顱被石灰醃好,放入錦盒中八百裡加急又送還了回來。

三顆頭顱齊刷刷擺在禦案上,朝野震驚,現在連三歲小兒都知道仙靈即將國破,往日熱鬨的街上空空蕩蕩,大批流民收拾財物向西麵逃去,一派蒼涼景象。

“看來不用本王費勁送你回巫雲了,趙玉嶂的軍隊很快就會打入王都。”

外間人心惶惶,風陵王府倒是一如既往的死寂,自從陸莽登基後,他就列出了一堆罪名將陸延囚禁在王府中,隻等來年開春就遣送回封地,如果不是忌憚著那半枚虎符,陸延隻怕早就小命不保。

陸延穿著喪服,按照規矩替先帝守孝,每日都要跪在府中設的牌位前念經百遍,吃齋茹素。他很少穿得如此素淨,閉目跪倒時,煙霧嫋嫋,眉眼竟有了幾分曆經世事的悲憫。

商君年走到陸延身後,聽不出情緒的問道:“先帝落葬,陸莽都不許你相送,你不恨他嗎?”

陸延笑了笑:“人死如燈滅,規矩都是做給活人看的,送不送其實沒什麼打緊,將來我死也是如此,就算被人挫骨揚灰,我也是看不見的。”

商君年皺眉:“你既不在乎規矩,又為何日日在此敲經念佛?”

陸延終於睜開眼:“我父皇征戰一生,立下過不世之功,臨終前卻還要擔憂江山後繼無人,說到底都是做兒子的不孝,我如今能為他做的隻有這些。”

陸延很難過。

這是商君年真切觀察到

的結果,從宮裡回來的時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陸延就把自己關在房中一天一夜沒出來,於旁人而言,國家隻是又換了一個君主,於他而言,卻是失去了敬重的父親。

世間再沒有任何人會像帝君那樣無底線的疼愛他。

陸延跪在靈位前,忽然察覺身旁落下一道陰影,商君年竟是掀起衣袍慢慢跪在了蒲團上,他心中一驚,下意識伸手阻攔:“你非仙靈國臣,不必下跪。”

商君年卻道:“風陵王,這世間除了肝膽相照的好友,也有令我滿心敬佩的仇敵。”

“我生而為臣,亦有淩霄之誌,昔年輔佐巫雲國君,也曾渴望名留青史,助他一統天下,怎奈君主昏庸,我一生都信錯了人,從此一步錯,步步錯……”

“你父親是古往今來,唯一一個將十一洲收入掌中的皇帝,我雖恨他,他卻比這世間大多數人都值得我的一跪。我當年無數次想過,倘若我非巫雲人,而是仙靈臣,下場會不會不一樣?”

能臣沒有跟對明君,明君未有謀臣,都使人錯憾終生,帝君對商君年萬分忌憚,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敬服。

直到今日靈前,陸延才終於知道商君年藏了多年的心事。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這輩子已然活到了頭,再去想另外一種結果也隻是徒增煩惱,或許來世結果會不一樣吧……”

商君年的腿疾日益嚴重,連彎下來都困難,並不能久跪,陸延見狀從蒲團上起身,伸手將他扶了起來:“你針灸的時辰到了,約摸太醫一會兒就過來了,我先送你回房。”

他語罷微微彎腰,直接將人抱起來朝著寢屋走去,路過的仆役都見怪不怪。這段時日無論發生多少事,陸延總會抽出時間關注商君年的病情,對方好像成了他唯一在乎的人。

儘管那些仆役都覺得這種情愫來得毫無緣由,畢竟在此之前,他們一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人囚於刑獄不見天日,像兩條從未交集的線。

商君年看不透陸延,他任由對方將自己抱進屋內,這種親密的動作就像慢性毒藥一樣悄無聲息滲透進他們的生活,儼然成了一種習慣。

商君年冷不丁開口問道:“他們攻入仙靈後,你可曾想過自己的下場?”

陸延俯身將他放在床榻邊,自己也掀起衣袍落座,思考片刻才道:“抽筋剝皮,梟首示眾?”

商君年不懂陸延為什麼如此平靜,他漆黑的眼眸盯著對方,似乎想看透他的心,皺眉問道:“你不怕死?!”

陸延偏頭看向白雪茫茫的窗外,笑著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我已經死了。”

太醫前來給商君年請脈,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鬆懈過,他抽出銀針徐徐刺入商君年腿部,緩解寒氣所帶來的疼痛,卻仍是杯水車薪。

陸延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屋內便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商君年望著太醫蒼白的鬢發,閉目啞聲道:“我近日總覺五臟疼痛,灌了藥也不見效。”

太醫不敢看他的眼睛:“公子五臟受損,

覺得疼痛許是冬日寒氣入肺的緣故,回頭老夫開一劑溫補的方子,或可緩解一一。”

商君年沒忍住低咳了幾聲,喉間又湧上腥甜,被他強壓了下去:“風陵王不在,你實話告訴我,還剩多少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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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因為他的這句話靜了一靜。

太醫往門外瞥了眼,見確實沒有陸延的身影,這才大著膽子道:“若以天材地寶養著,或可至明年初春。”

商君年一怔,竟是隻剩三個月不到了麼?

“我如今苟延殘喘,下不了地,吹不得風,就算活十年百年也是廢人,可否給我開些藥,喝了能像個正常人,哪怕隻能活上三日也是好的。”

太醫聽出他的潛台詞,心中暗自吃驚:“有是有,隻是此藥恐傷壽元,若有兩個月的命,喝完便隻剩一半了。”

商君年神色罕見釋然:“去開吧,不要告訴他就是了,否則我日日疼痛,他日日找你,誰都麻煩。”

太醫低低應了一聲,收好銀針,背著藥箱緩慢退出了屋內,心想這也就是風陵王府了,若在尋常百姓家,隻怕商君年連半個時辰的命都難續。

陸延尚且不知道後院發生的事,他剛剛接到消息,叛軍兵馬昨夜連破七關,勢如破竹,現如今就駐紮在仙靈皇城不到百裡的地方,打進來隻是時間問題。

鶴公公帶著一群死侍跪倒在堂下,哀哀切切道:“殿下,快收拾東西隨老奴走吧,帝君臨終前命老奴一定要護您平安,仙靈眼看是守不住了,南潯王昨夜就已經暗中帶著精兵往西逃去,朝堂如今隻剩個空殼了!”

他還是習慣稱先帝為帝君,稱陸莽為南潯王,大約在所有人的心中,唯有駕崩的先帝才擔得起這個名號。

陸延沒有預想中的慌張,他在鶴公公麵前緩緩踱步,目光掃過那一張張低垂的臉,這些人都是仙靈的子民,再過不久,就會為了維護他死戰到底,命隕黃泉。

“你們……”

陸延頓了許久才終於吐出一句話,

“你們都散了吧。”

鶴公公震驚抬頭,卻見陸延忽然掀起衣袍對著他們跪了下來,慌忙阻攔道:“殿下不可啊!”

那些死士亦是齊刷刷側身避開:“殿下不可!”

陸延不顧鶴公公的攙扶與阻攔,抬手示意他退開,神色平靜:“諸位,皇權更迭本是常事,仙靈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如今該換彆人來當了,這是天命,非人力可為。”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本王雖非天子,身上卻也流著陸氏皇族的血,如今以身殉國也是應當,你們不必將大好生命葬送在這裡。”

“庫房還剩了些財物,你們一人領千兩白銀,各自散去,今後不再是誰的奴才、也不再是誰的死士,安安心心當一個平民百姓。”

鶴公公大悲:“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