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當年恨(2 / 2)

虐文求生遊戲 碉堡堡 8965 字 3個月前

鶴公公憂心問道:“殿下,您不與我一起回去嗎?”

陸延搖了搖頭:“我還要去巫雲一趟,想辦法勸說他們退兵,父皇的病情耽誤不得,我又不信旁人,隻能勞煩你走這一趟。”

鶴公公原不願將陸延一個人舍下,但思及他如今劍術不俗,想來應該足夠自保,再加上帝君病情危急,隻好喬裝打扮快馬加鞭趕回仙靈,陸延則帶著剩下的五十名金烏衛朝著巫雲而去。

……

“天水忽然來信,說糧草在押送途中出了些問題,恐怕要耽擱幾日才能送到後方。”

國相府後院的楓樹下,一名紅衫男子正自顧自下著棋,他聞言頭也不抬,操控黑子吃掉了一顆白子,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陰影,聲音淡漠:

“讓他想法子如期送過來,戰帖已下,倘若不能如期開戰,於軍心不利。”

趙玉嶂掀起衣袍在他對麵落座,身上的衣服繡著五爪金龍,再不是當初任人宰割的質子,而是一國之君:“東酈野心不小,到時候若是攻下仙靈,城池如何分割也是個問題。”

商君年又吃掉一枚白子,他修長的指尖捏著白玉棋,在桌邊不緊不慢敲擊:“我知道柳闕丹在打什麼算盤,巫雲地廣人稀,要那麼多國土無用,城池讓他幾座也無妨,隻是人一定要給我帶過來。”

趙玉嶂知道這個“人”指的必然是陸延,沒忍住呸了一句:“殺了他都便宜了,還用城池去換,我才不吃這個啞巴虧。”

商君年抬眼看向他,眼眸漆黑,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麼?”

趙玉嶂撇了撇嘴:“我沒忘,不就是把陸延帶到你的麵前嘛。”

商君年微微勾唇,隻是讓人察覺不到絲毫笑意,一字一句提醒道:“記住,是活捉,我不要屍體。”

他語罷手腕一翻,指尖鬆開,掌心裡捧著的棋子便簌簌落入棋盒,就像落了一場黑白色的雨,相互撞擊,聲音清脆。

趙玉嶂盯著他身上鏽紅的衣衫,有些不滿:“你從前甚少穿這樣奪目的顏色

,偶爾一兩回穿穿便罷,這一年到頭都不曾見你變過。”

這樣華麗的顏色,分明是從前陸延的做派,那人最喜歡穿著一身繡金蟒的紅袍四處行走,本來就是個紮眼的長相,這麼一穿便更是奪目,仙靈若有十分絕色,對方必要占去九分。

一年了,趙玉嶂總覺得商君年該忘記了,就算忘不了,也該放下了,可看著對方身上冶豔的紅衫,他就知道對方不僅沒忘,反而越念越深。

愛與恨,無論哪個字單拎出來都是刻骨的,這兩樣混雜在一起,便是刻入了靈魂肺腑,死也難忘。

當初陸延遇刺命懸一線之時,商君年心中有多絕望,在看到對方醒來做的那些荒唐事時,心中便有多恨。趙玉嶂遠在巫雲,看了奏折尚且氣得掀翻桌子,更何況商君年。

趙玉嶂思及此處,咬牙道:“你還惦記著他做什麼,依我看直接殺了了事,他早就不是從前那個人了!”

商君年的神色毫無波瀾,仍是那句話:“我不要他的屍體。”

死人既不會動也不會說話,更不會疼,要來有什麼意思,他要活生生的陸延。

盛夏時節,院子裡種的楓樹未紅,仍是一片蒼翠的綠色。暮色落時,庭院便更顯幽寂,隻能聽見陣陣蟬鳴,一條石子路蜿蜒著通向樓閣,在月色照耀下珍珠般瑩瑩發亮。

商君年推門走了進去,隻見裡麵赫然是一間刑房,四麵的牆壁掛著千奇百怪的刑具,尖端泛著寒芒,無端讓人脊背發寒。

一名穿著青衫長袍的男子原本坐在桌後打盹,聽見商君年進來的動靜連忙起身,然而還未來得及行禮,就見對方打開機關門直接去了地牢。

這間屋子是專門用來替趙玉嶂拷問彆國細作的,近日戰事四起,心懷鬼胎的人也不免多了起來,原本空曠的牢房一下子塞得水泄不通,但值得讓商君年親自拷問的人唯有那一個。

斑駁的木架上釘著一個人,他手腕腳腕俱被砍去,唯有用六寸長的鐵釘刺入皮肉死死釘住後方木板才能穩住身形,過長的頭發垂落下來,因為血跡乾涸凝成了硬塊,比路邊乞丐還要狼狽萬分。

這人看見商君年過來,喉間發出一陣驚懼破碎的叫聲,像極了未開化的野獸,渾身顫抖不已,儼然害怕到了極點。

商君年從旁邊的桌上取過一把擦拭乾淨的長刃,然後用刀尖緩緩挑起他的下巴,盯著男人渾濁的眼睛問道:“你在怕本相?”

男人抖若篩糠,身上蒙著的布條也滑落了下來,露出滿是瘡洞爛孔的軀體,最深的一道傷口甚至能看見裡麵的白骨。

商君年笑了笑,語調不緊不慢:“你怕本相做什麼,你應該謝謝本相,日日用靈芝血參這種天材地寶吊著你的命,幫你續命還魂。”

說話間,他手中的刀刃已經緩緩下滑,貼著腰側骨骼,漫不經心削下了一片帶血的皮肉,被吊著的男子痛叫聲愈發撕心裂肺,偏又說不出話來,他瞪大血絲遍布的眼睛,裡麵滿是對死亡的渴望,希望這個人一刀結果了自己。

在這樣人間煉

獄似的地方待著,死亡都變成了一種奢侈的東西。

商君年卻視若無睹,手中的刀刃在男子身上緩緩遊移,思考著還有哪裡可以下刀,最後失望發現已經沒有多餘的肉可以讓自己切了,這才“當啷”一聲把匕首扔到了桌上,歎了口氣道:“虛不受補,給你灌再多的東西隻怕也長不出什麼肉來了。”

男子喉嚨裡嘴巴裡塞滿了攪碎的銀針,天長日久,化膿生血,真是比割了舌頭還難受。

商君年走到刑桌後方,尋了一張乾淨的椅子坐下,他閉目倒入椅背,仿佛隻有這個地方才能讓他徹底放鬆,自言自語道:“你今日所受的苦痛,又怎麼及我當初萬分之一……”

“仙靈國破後,我就能見到他了,你說我是該殺他,還是該讓他活著?”

寂靜空曠的地牢隻能聽見他一個人的聲音,商君年一閉上眼,腦海中浮現的就是當初陸延中劍蘇醒時的情景,對方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不見從前的笑意與明朗,有的隻是殘忍嗜.殺,就像毫無感情的野獸。

世間真有這樣的人嗎?

愛你時以性命相護,不愛時揮刀相刺。

商君年用指尖緩緩摩挲著脖頸,那裡有一道淺褐色的舊傷,是被陸延一劍刺傷所致,當初若不是鶴公公拚死攔了一把,隻怕他早就死在了仙靈。

指尖控製不住收緊,蒼白的手背浮現青筋,仍是心結難解。

商君年倏地睜開眼,看向釘在木架上的男子,聽不出情緒地問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肯放過你嗎?”

男子渾濁的眼出現了一絲希冀,然而下一秒又被碾得支離破碎。

他看見商君年笑了笑,身上鏽紅色的衣衫像是鮮血凝固後的顏色,無端透著危險,又像是毒蛇吞吐著信子,牽扯出人心底最深處的慌亂不安:

“我尚未放過自己,又如何能放過你?”

聲音輕輕響起,像反問,更像自問。

一陣風從身後的氣窗吹入,掀起了男子臟汙的頭發,露出一張蒼老驚懼的臉。倘若陸延此刻在這裡,一定會認出此人便是當初在郊外截殺他的黑袍怪人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