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情不知所起(2 / 2)

虐文求生遊戲 碉堡堡 7953 字 2個月前

那夢裡不是困囿陸延多年的汝州滅門慘案,隻有一片暗沉的天,一句翻來覆去的話:

“他說……他說孤不配和他一起死……()”

這約摸是霍琅前世的遺言。

不曾親耳聽見,由趙康之口轉述,卻字字剮心,疼得陸延輾轉反側,午夜夢回都不得安寧,好不容易從濕漉漉的夢境中驚醒,卻已是天光乍亮。

今夜趙康上朝,看時辰,他應該已經去了議政殿。

陸延在暗室內的宮婢服侍下沐浴更衣,然後推開麵前的一堵石牆,裡麵赫然是一條通往議政殿的密道,他沿密道走至儘頭,悄無聲息滑開頭頂上方的蓋板,露出一線光亮。

陸延從地下台階走出,站在了一麵巨大的九龍屏風後方,而那扇屏風前則放著一張龍椅,趙康就坐在上麵聽朝臣奏對。

無眉立於一側,瞥見陸延的身影,眉梢微動,卻又什麼都沒說。

他是個閹人,武功再高強也沒有治世之才,趙康更是天資愚鈍,國事一竅不通,反倒是陸延這個替身,曉君子六藝,通經書史籍,先帝在世時便時常惋惜暗歎,倘若此子真是皇室血脈該有多好。

朝堂吵鬨的聲音透過屏風傳來,嘈嘈切切,雖看不清麵容,但陸延閉著眼也能知道是誰在說話。

陛下,趙勤此人貪汙軍中糧草,多年橫行霸道,所犯之罪罄竹難書,歸雁關一戰大軍糧草遲遲未至,便是由他貪汙轉賣京中糧商,致使戰機延誤,數萬將士耗死關外,更使衛家滿門死傷無數,微臣已將罪證悉數呈上,還請陛下重重嚴懲,還死去的將士一個清白公道!?()”

是禦史大夫魏不言,此人無派無係,官職半高不低,朝中資曆甚老,是有名仗義執言的孤臣,衛家派他出來挑頭,倒是一步好棋。

“陛下……陛下……他們胡說八道!那些罪證都是胡謅的!衛家先是率兵私堵宮門,後又追至微臣府中大肆搶掠亂砸,滿門被洗劫一空,分明是要造反啊陛下,求您一定要替微臣做主啊!!”

這道哭得涕淚橫流的聲音便是涇陽王趙勤了,不是說他被霍琅一箭射穿大腿了嗎,怎麼今日也能上朝?

陸延心中疑惑,他微微側身,從屏風邊緣的雕花縫隙中往下瞧,發現趙勤原來是被人用躺椅抬上來的,大腿纏著紗布,渾身鼻青臉腫,哭得稀裡嘩啦,活像受了多大的冤屈。

陸延正欲收回視線,卻見文武百官分列兩邊,隊首站著抹熟悉的身影,那人眉目妖冶邪氣,浸著三分病態,一襲紫色底繡暗金紋的王袍,外罩銀紗,腰係玉鉤帶,雖從頭到尾不發一言,但氣勢有如淵海,讓人凜然生畏。

許是趙勤哭的動靜太聒噪,惹得他偏頭警告性地睨了一眼,目光冰冷淡漠,就像看一個將死之人。

竟是稱病許久都不曾

() 上朝的霍琅。

陸延收回視線,不由得愣了一瞬,因為前世霍琅並未出現在朝堂中,最後這件事也以衛夫人手刃涇陽王而不了了之,難道是因為自己重生帶來了偏差?

一道威嚴的女聲陡然響徹大殿:“請陛下當著臣婦亡夫之麵手刃奸臣,還歸雁關枉死的將士一個公道!!!”

衛夫人素發簪白花,就那麼堂而皇之出現在了朝堂上,身後侍從捧著鎮國公的靈位,她手捧一柄鎮國公生前所用的青鋒劍,一步步走至階下,目光堅毅如炬:

“寶劍出鞘,必沾血光!今日若不沾這賊子的血,便要沾他人的血,還請陛下定奪!”

無人敢去深究她話裡的意思,但衛家忠烈,確實已經給了最大的讓步,隻要陛下肯手刃涇陽王,還鎮國公府一個公道,此事便可善罷甘休,刀兵之禍也可迎刃而解。

趙康麵色蒼白地跌坐在龍椅上,禦案上堆著的證據都做不得假,涇陽王貪汙國帑,私吞糧草,都是不爭的事實,他雙目含淚,顫聲問道:“王叔,為何!你為何啊?!!”

趙康猶記得當初先帝病重,宮內有反賊叛變,殺得血流成河,是趙勤護著年幼的他在密道裡躲了五日,僅剩的一張胡餅和水全給了自己,他卻餓得去啃牆皮上的苔蘚,吃地溝裡的老鼠,險些命喪。

皇室情薄,趙康登基之後便再無親人,唯將這個皇叔看得甚重,卻沒想到釀成今日之禍。

無眉假裝去後麵端茶,片刻後才回來,他端著托盤置於禦案上,借著彎腰的姿勢將一張輕飄飄的紙壓在下方,字跡清俊有力,卻透著一股無聲的殺機——

“誅之!”

無眉無聲動了動唇:“陛下,動手吧。”

這不僅是陸延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趙勤今日非死不可。

衛夫人又厲聲喊道:“請陛下手刃賊子!”

她身後衛氏一派的官員齊齊高呼:“請陛下手刃賊子!”

趙康強撐著從龍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踉蹌走下台階,他近乎麻木地從衛夫人手中接過那柄沉甸甸的劍,緩緩走向趙勤。

趙勤麵色煞白,慌張搖頭:“不……不……陛下……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啊……”

他後退想逃,卻因傷勢不得動彈,一個翻身從躺椅上跌了下來,哭得涕淚橫流,艱難想往外爬。

趙康哽咽道:“皇叔,當初宮變之時,你我於密道躲藏,斷水斷糧,是你將僅剩的一張胡餅給了孤,孤從來都沒忘記過這番情,可你……可你為何如此糊塗!”

他右手顫抖地舉劍,可生平從未殺過人,再加上又是血親,怎麼也刺不下去,最後無力閉目,正準備將劍丟棄,手腕卻忽地被人一把攥緊,狠狠刺入了趙勤咽喉——

“噗——!”

溫熱的鮮血瞬間噴濺而出,濺了趙康滿臉,四周頓時一片嘩然,他驚駭回頭,卻見攝政王霍琅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後,對方雙目狹長幽冷,蒼白的臉頰濺上星點血跡,雖然在笑,語調卻莫名令人膽寒:

“陛下可彆謝錯了人。”

霍琅麵無表情接過部下遞來的絲帕,緩緩擦拭指尖,饒有興趣問道:“當初那場宮變是本王帶兵平叛的,死了數百人,傷了過萬人,怎麼趙勤給了一張胡餅,這護駕之功就成他的了呢?”

趙康踉蹌後退兩步,驚駭看向他,淚水橫流,哆哆嗦嗦質問道:“你……你怎能殺了皇叔……”

霍琅一動不動盯著他的眼睛,心裡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

這人哭的真醜,可沒那天哭的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