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沛玲眯著眼睛分辨了一會兒,終於找到費子陽,替他也拍了幾張。
弦樂組奏完一段,終於輪到鋼琴部分。
舞台燈光暗了下去,隻有一束白色追光燈打在鋼琴上方,照出一個圓形的光點。
季扶傾沐浴著燈光,雙手在鋼琴上靈活地跳躍。有兩個專門的話筒為鋼琴收聲,琅琅琴聲入耳,十分動聽。
此時此刻,他就是整個舞台上唯一的焦點。
“彈鋼琴真好,有追光燈,都不用找位置。”費子陽媽媽說,“早知道我也讓我兒子學鋼琴了。”
薑沛玲趁機拍了許多照片,又有家長感慨道:“你家這兒子怎麼養的?一表人才。”
半分鐘的鋼琴獨奏為薑沛玲掙足了麵子,可她嘴上卻很謙虛:“哪裡哪裡,你家小孩也很棒。能上C大附中,哪個孩子能不優秀?”
整個節目一共五分鐘,最後一分鐘是樂器合奏。
各種樂器的聲音充斥著耳膜,激昂的小提琴、悠揚的雙簧管、嘹亮的長號……仔細聽,還有清脆的三角鐵。
其實,薑沛玲很早就注意到打三角鐵的那個女生,因為她離季扶傾很近。
她不光長得格外漂亮,打扮也和其他女生不同。長卷發,小皇冠,像個小公主。
有一次薑沛玲的目光掃過去,注意到她在看鋼琴的方向,眼睛裡漾著笑意。
身為女性的某種直覺敲響警鐘,薑沛玲總覺得她是在看季扶傾。好在兒子並沒有看她,這又讓她很放心。
演出順利結束,現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指揮轉過身,對著觀眾席深深鞠了一躬。
幕布再度拉上,薑沛玲看著相機裡的照片,對兒子今晚的表現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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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結束了。”費子陽舉著中提琴,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旁邊有個男生拍了一下他的肩,提醒道:“肚子。”
費子陽這才發現襯衫從皮帶跑了出來,白花花的肚皮暴露在空氣裡,他趕忙捂住。
薛南枝將小提琴收進盒子裡,不屑道:“又沒有八塊腹肌,誰看啊。”
費子陽:“……”
男生沒有八塊腹肌,好像就沒有人權一樣。這個世界對他們男孩子真是太不友好了。
貝多芬滿麵紅光地走進來,說:“這次演出非常精彩,領導很滿意。大家把東西都收拾好,不要落了。記得從C口出,大巴車在外麵。”
為了這區區五分鐘,整個交響樂團忙活了一兩個月,也算是不辱使命。
黎曉換好衣服,將演出服和三角鐵一同放進包裡。
她先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之後,見到有個女生在鏡子前忙著擦掉口紅。大概是沒怎麼化過妝,不太懂,越擦反而越糊。
黎曉遞了一塊卸妝濕巾過去,說:“用這個。”
那女生看了她一眼,道了一聲謝,然後接過去,沒兩下便擦乾淨了。
黎曉並不著急卸妝,等一下她還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她從化妝包裡掏出一隻口紅和一塊粉餅,對著鏡子慢悠悠地補著妝。
塗好口紅,輕輕一抿,完美。
黎曉是最後一個上大巴車的,車內光線十分昏暗。
薛南枝見了她,忙說:“老師,黎曉到了,人齊了。”
薛南枝身旁坐著文藝部的人,沒有空位,黎曉便抱著包往後走。
講道理,座位肯定是夠的。她忽然瞧見後排有個位置上擺了一隻書包,再一看,季扶傾一個人坐在裡排,胳膊搭在車窗上。
“請問,”黎曉輕聲說,“我能坐這兒嗎?”
季扶傾睨她一眼,然後將書包拿到地上,黎曉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
走道另一側的費子陽急了眼。
剛剛他想坐在季扶傾旁邊,他死活不肯把包拿走,還讓他哪涼快哪待著去。
怎麼黎曉一問,他就同意了?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黎曉坐下之後,大巴車啟動,車內的燈徹底熄滅了,車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前排有人在小聲聊天,有人在玩手機,有人在補覺。
從北城大劇院到C大,路上少說要半個多小時。
她和季扶傾的位置十分靠後,老師看不見,彆人也管不著。要是不趁著這寶貴的機會乾點兒什麼,多浪費呀。
黎曉唇角微翹,右手輕輕、輕輕地碰了一下季扶傾的手——他沒躲開。
於是她大著膽子,抻開五指,穿過他的手指,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