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XLIV
初夏的第一場雨,來得猝不及防又轟轟烈烈。
瓢潑大雨兜頭澆下,黎曉被困在了這裡。她想過冒著雨回教室,可雨勢太大,她肯定會被澆透。
感冒發燒倒是其次,如果白色的水手服上衣被洇濕,那麼校服底下的風光肯定一覽無遺。
所以她萬般無奈地退了回來,理直氣壯地向季扶傾要傘,仿佛他給她傘是天經地義一般。
豆大的雨點打在窗台上,濺起水花。
雨水混合著淚水,凝在下巴處,“啪”地砸到地板上。
季扶傾靜靜地望著她,說:“我沒帶傘。”
黎曉哭得嗓子難受,哽咽道:“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
季扶傾微抿著唇,不答。
不想讓她走是真的,可她竟然不信他是真的沒帶傘。
“真沒帶傘,”季扶傾言語間有一絲無奈,“我現在也走不了。”
他恍惚想起,今早出門的時候,薑沛玲讓他帶上傘。可他腦子裡一直想著黎曉的事,就給忘了。
從昨晚到現在,發生了太多事。縱然是他,也沒有精力考慮天氣這種問題。
“你為什麼不帶傘?”黎曉質問他,“我以為你肯定有傘的。”
她好像非常介意這件事情。一邊哭一邊問,仿佛他不帶傘是什麼天大的罪過。
“我本來是有傘的,我以為你會帶傘我才把傘借給彆人的……”黎曉說,“可你說你沒帶傘,我現在走不了了。”
她不再遮掩自己的情緒,哭得好凶好凶,眼眶通紅。
明明之前還是可以忍耐的,卻因為這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破了防。
潛意識裡,她是十分信任他的。
她覺得季扶傾是很可靠的人,所以哪怕天要下雨,她都可以無所畏懼地空手來見他。
就好像她之前相信他一定會答應她,才毫無防備地對他交付真心。
結果呢?
他辜負了她。
剛剛被雨淋了一遭,黎曉現在才覺出冷來,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她像是不太清醒,語無倫次,反複地質問他為什麼不帶傘。
她介意的不是傘,而是他為什麼不願意給她想要的東西,害得她隻能淋雨。
“黎曉,如果有傘,我肯定會給你。”季扶傾同她解釋,“抱歉。”
雨傘可以提供保護,可他自己都沒有傘,又怎麼保護她呢?
“你不帶傘等會兒怎麼走?”黎曉問。
“等雨停,”季扶傾說,“或者讓彆人送。”
黎曉隔著模糊的霧氣看著季扶傾。
他一如既的冷靜,襯得她的歇斯底裡像一個笑話。如果知道會是這樣,她一定不會回來的。
這一刻,她清楚地認識到一件事,她能依靠的人隻有她自己。
明明她有傘,可以保護自己。但她偏要舍近求遠,將希望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
結果那個人並不像她想象中那樣可靠。
如果說方才是一時衝動,才對他說了那番話。
那麼現在,她冷靜了下來,心如死灰。
黎曉不再和他說話,也不再看他。
靠著牆慢慢地往下滑動,半蹲在地上。
然後拿出手機,給薛南枝發消息:“我在藝術樓,你等會兒來接我一下。雨太大,我走不了。”
【薛南枝:你中午去藝術樓做什麼?】
黎曉沒回答。
她茫然地環顧四周,音樂教室的景致如此熟悉。
這裡有很多屬於她和他的回憶,從她打定主意要追他的那一天開始,這裡便是她的主戰場。
她為了追他,還學了一樣很可笑的樂器。
她記得,他用手機打著光,帶她走出黑暗。
也記得,他耐心地給她講解樂譜。
還記得,她在這間教室裡偷偷親過他。
如今想起來,隻剩下酸澀。
她現在覺得季扶傾這個人挺無情的,為什麼偏偏要挑這個地方對她說那麼殘忍的話?
如果不是在這裡,或許她還能保有一絲美好的回憶。
現在,好像什麼都不剩了。
從昨晚至今,她沒怎麼睡覺,也沒怎麼吃東西。
現在,整個人又餓又困,意識遊離。她抱著雙腿,靠著牆坐,像一隻可憐的流浪動物。
恍惚之中,黎曉打起了瞌睡。
夢裡,隱約有鋼琴的聲音。她淋著大雨,到處找彈鋼琴的人,卻怎麼都找不見。
……
不知過了多久,黎曉被一個聲音叫醒。
她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隻見薛南枝撐著她的透明雨傘,站在音樂教室門口,不解地看著她:“黎曉,你怎麼睡在這裡?給你發消息都不回。”
黎曉看向手機,薛南枝給她發了好多消息,問她人在哪兒。
薛南枝將雨傘放到走廊裡,人進了音樂教室。這才發現黎曉身旁有一把黑色的雨傘。
“你不是有傘嗎?”薛南枝大驚小怪,“有傘你還特地讓我跑一趟?”
黎曉這才注意到那把黑色的雨傘。這是……季扶傾給她留的傘嗎?他不是說他沒帶傘嗎?
她的思緒十分混亂,一時半會兒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薛南枝把她從地板上扶了起來,說:“我的老天爺啊,你就睡在這裡?也不怕感冒發燒。”
她伸手試了試黎曉的額頭,黎曉偏過頭去,心情像是不太好。
好在額頭是涼的,應該沒什麼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