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2 / 2)

“五張你全要了?我問你呢!”

“好極了,大人。”

“每張六盧布……不過你麼,隻收五盧布……簽個字吧……衷心祝你好運……”

“嘻嘻嘻……謝謝1……大人……啊哈,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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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為法文。

“你走吧!”

一分鐘後,傑茲傑莫諾夫已經站在門房中央,臉紅得像大蝦,含著眼淚向朋友們借二十五盧布。

“我給了他,諸位仁兄,二十五盧布,可那不是我的錢!這是我丈母娘要我付房租的……借給我錢吧,先生們!求求你們啦!”

“你哭什麼呀?很快你就可以坐上馬車出遊了……”

“馬車……馬車……我要馬車乾什麼?拿它嚇唬人嗎?我可不是神職人員!再

這是六七年前的事了,當時我住在t省某縣地主彆洛庫羅夫的莊園裡。彆洛庫羅夫這個年輕人,黎明即起,穿一件緊腰長外衣,每天晚上要喝啤酒,老跟我抱怨,說他在任何地方都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他住在花園裡的廂房裡,我則住在地主老宅的大廳裡。這個大廳有許多圓柱,除了我睡的一張寬大的長沙發以及我擺紙牌作卦的一張桌子外,再沒有彆的家具。裡麵的幾個舊式的阿莫索夫壁爐1裡老是嗡嗡作響,哪怕晴和的天氣也是這樣。遇上大雷雨,整座房子便震顫起來,似乎轟的一聲就要土崩瓦解。特彆在夜裡,當十扇大窗霍地被閃電照亮時,那才真有點嚇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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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由h·a·阿莫索夫(一七八七--一八六八)設計的一種氣動式爐子。

我這人生性懶散,這一回乾脆什麼事都不做。一連幾個小時,我望著窗外的天空、飛鳥和林蔭道,給我寄來的書報,要不就睡覺。有時我走出家門,在某個地方徘徊遊蕩,直到很晚才回來。

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我無意中走進一處陌生的莊園。這時太陽已經落山,黃昏的陰影在揚花的黑麥地裡延伸開去。兩行又高又密的老雲杉,像兩麵連綿不斷的牆,營造出一條幽暗而美麗的林蔭道。我輕鬆地越過一道柵欄,順著這條林蔭道走去,地上鋪著一俄寸2厚的針葉,走起來有點打滑。四周寂靜而幽暗,隻有在高高的樹梢上,不時閃動著一片明亮的金光,一些蜘蛛網上變幻出虹霓般的色彩,針葉的氣味濃烈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後來我拐彎,走上一條長長的鍛樹林蔭道。這裡同樣荒涼而古老。隔年的樹葉在腳下悲哀地沙沙作響,暮色中的樹木中間隱藏著無數陰影。右側的一座古老的果園裡,一隻黃鶯懶洋洋地細聲細氣在歌唱,想必它也上了年紀啦。後來,椴樹林蔭道總算到頭了,我經過一幢白色的帶涼台和閣樓的房子,眼前忽地展現出一座莊園的院落和一個水麵寬闊的池塘。池塘四周綠柳成蔭,有一座洗澡棚子。池塘對岸有個村莊,還有一座又高又窄的鐘樓,在夕陽的映照下,那上麵的十字架金光閃閃。一時間,一種親切而又熟悉的感覺讓我心曠神怕,似乎眼前這番景象我早已在兒時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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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俄寸等於四·四厘米。

一道白色的磚砌大門由院落通向田野,這大門古老而結實,兩側有一對石獅子。大門口站著兩個姑娘。其中一個年長些,身材苗條,臉色蒼白,十分漂亮,長一頭濃密的栗色頭發,一張小嘴輪廓分明,神態嚴厲,對我似乎不屑一顧。另一個還很年輕,頂多十

八歲,同樣苗條而蒼白,嘴巴大些,一雙大眼睛吃驚地望著我打一旁走過,說了一句英語,又扭怩起來。我仿佛覺得這兩張可愛的臉兒也早已熟悉的。我興致勃勃地回到住處,恍如做了一場好夢。

此後不久,有一天中午,我和彆洛庫羅夫在屋外散步,忽聽得草地上沙沙作響,一輛帶彈簧座的四輪馬車駛進院子,車上坐著那位年長的姑娘。她為遭受火災的鄉民募捐而來,隨身帶著認捐的單子。她不正眼看我們,極其嚴肅而詳儘地對我們講起西亞諾沃村燒了多少家房子,有多少男女和兒童無家可歸,以及救災委員會初步打算采取什麼措施--她現在就是這個委員會的成員。她讓我們認捐簽字,收起單子後立即告辭。

“您完全把我們忘了,彼得·彼得羅維奇,”她對彆洛庫羅夫說,向他伸出手去,“您來吧,如果某某先生1(她說出我的姓)光臨舍下,想看一看崇拜他天才的人是怎樣生活的,那麼媽媽和我將十分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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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文為法文。

我鞠躬致謝。

她走之後,彼得·彼得羅維奇就講起她家的情況。據他說,這個姑娘是好人家出身,叫莉季婭·沃爾恰尼諾夫娜,她和母親、妹妹居住的莊園,連同池塘對岸的村子,都叫舍爾科夫卡。她的父親當年在莫斯科地位顯赫,去世時已是三品文官。儘管廣有資財,沃爾恰尼諾夫的家人一直住在鄉間,不論夏天冬天從不外出。莉季婭在舍爾科夫卡的地方自治會開辦的小學2任教,每月領二十五盧布薪水。她自己的花銷就靠這筆收入,她為能自食其力而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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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舊俄鄉村小學,學製三--四年,由地方自治會開辦。

“這是一個有趣的家庭,”彆洛庫羅夫說,“好吧,我們哪天去看看她們。她們會歡迎您的。”

一個節日的午後,我們想起了沃爾恰尼諾夫一家人,便動身到舍爾科夫卡去看望她們。母親和兩個女兒都在家。母親葉卡捷琳娜·帕夫洛夫娜當初想必是個美人兒,不過現在身體虛胖,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大,還害著哮喘病。她神色憂鬱,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為了引起我的興趣,儘量談些繪畫方麵的話題。她從女兒那裡得知,我可能會去舍爾科夫卡,她倉促間想起了在莫斯科的畫展上曾見過我的兩幅風景畫。現在她就問我,在這些畫裡我想表現什麼。莉季婭,家裡人都叫她麗達,大部分時間在跟彆洛庫羅夫交談,很少跟我說話。她神態嚴肅,不苟言笑,問他為什麼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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