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了陸辛下午來做豆豉排骨, 沈小甜早上叼著餅乾就開始設計她家的廚房。
說白了就是主要是為了找打光角度和固定鏡頭位置。
廚房的牆壁真的很老舊,好在並不臟,花崗岩的料理台上都有歲月的昏黃色, 灶台和沈小甜記憶中不一樣,連著鍋和刀在內,應該都是她離開之後老爺子置辦的。
“灶有點高。”
沈小甜看看燃氣灶下麵四角墊著的軟墊,剛想把它們都卸下來,又想起這樣好像更符合陸辛的身高。
“他上次煮餛飩的時候好像都是彎著腰的,要是再矮就太辛苦了。”
想起那條漂亮流暢的背線, 沈小甜拿起抹布開始清理灶台下麵。
“菜板,刀,調料罐……”
舊的調料罐是塑料的,早在打掃的時候扔了,沈小甜站在廚房裡想了一會兒,上了樓。
閣樓的角落裡, 沈小甜找到了那個大箱子。
“呼!”
沈小甜很慶幸打掃衛生的阿姨沒有放過這裡,不然上麵積存的灰塵怕是能把她的鼻子都給塞滿了。
“一個, 兩個……”
盒子裡裝的是沈小甜曾經的“珍藏”。
拇指高的金屬小狗, 外麵鍍的顏色掉光了, 點點鏽斑在上麵, 一點也不討喜了。
穿著粉色裙子的洋娃娃現在看就是個盜版的芭比娃娃, 前額都禿了,在很久之前確實沈小甜每到周末都不肯放下的小夥伴、小模特,嘴上曾經用紅色圓珠筆描摹的嫣紅也褪了。
扁扁的小片兒可以疊在一起組裝成各種東西,沈小甜直到上了高中才知道這個東西叫樂高玩具, 她有四套,兩套是爸爸送的, 一套是媽媽送的,還有一套是彆人送她的生日禮物,現在這一套是她最早收到的,來自她爸。
她還想起來自己小時候不喜歡規規矩矩地把玩具拚著玩兒,更喜歡把它們裝在小碗小鍋裡,黃色的土豆絲,白色的是麵條,紅色的是肉,綠色的被扔在一邊――對不起,小孩子的烹飪遊戲裡並不存在蔬菜。
接著,她看見了塑料小鍋和塑料小碗,顏色也都不複鮮豔,拿開這些之後,她看見了一個木盒子,也正是她要找的東西。
“四個廣口瓶,兩個錐形瓶,一排試管……”果然,這些東西都還在,旁邊還有一個盒子,裡麵裝的是一個天平。
沈小甜十二歲上初一,十三歲上初二開始學物理,十四歲初三開始學化學,所以她初一升初二的那一年,她外公親手給她做了個小秤,給她講解了杠杆原理,升初三的時候,外公也如法炮製,給她買了一套化學儀器,還信誓旦旦地說等她開始學習化學實驗的時候,就買材料回來,讓她在家裡也能玩兒。
結果過了兩個月,她就被外公塞給了媽媽,沈小甜從二樓嚎啕大哭到一樓,老人都是鐵石心腸的樣子,女孩兒抽泣著把自己的玩具和禮物都放在了閣樓,單方麵宣布它們已經被埋葬,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家,隻留下一句“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我這算不算刨墳掘墓?”把被塵封了這麼多年的化學儀器搬到廚房清洗,沈小甜自己問自己,用不上的東西已經被她“埋了回去”。
透明的玻璃器械上沾著水,隱約映出了她臉上的笑。
廣口瓶裝鹽、糖、雞精、胡椒粉,錐形瓶裡放醬油、醋,那一排試管沈小甜也沒放過,擺在一邊,打算到時候攛掇課代表把蔥末薑末之類的放進去。
可惜廚子到底是廚子,不能看課代表穿著白大褂拿試管,隻能在腦子裡自己想了一下。
沈小甜拍了一下的腦門兒。
“課代表賣相太好了。”
哢嚓哢嚓,被咬碎的餅乾吸走了嘴裡的口水。
“小甜啊,你看看阿姨這麼給你用縫紉機跑了一下,行不行?”
門外傳來李阿姨的聲音,沈小甜快步走了出去。
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沈小甜遇見了在散步的時候李阿姨,閒聊的時候,沈小甜問阿姨哪裡有賣好看一點的桌布,李阿姨直接說沈小甜根本不用買,她家裡剩的料子多了去,跑了邊兒就能當桌布,也不理會沈小甜的客氣,幾乎是押著她回家給自己量了尺寸回來。
算算時間,估計是吃過了早飯就裁布給沈小甜做了出來。
“你看,白的這個的料子混紡滌綸的,耐熱耐磨不掉色,隨便怎麼用都行,我家裡到處蓋的都是這個。藍色這個提花料子裡混了麻,小是小了點兒,我覺得稱你家裡,正好換著用。”
麻混紡的孔雀藍料子上能看見大朵的花,在光下微微發光。
沈小甜一下子就想起了這位一頭羊毛卷兒李阿姨曾經是乾什麼的――她從前是紡織廠的質檢員,有一個神技是上手一抹就知道這個料子裡麵多少麵、多少麻……小學快畢業的時候,沈小甜有突然皮膚過敏,身上長滿了紅點子,尤其是後背都起了腫塊兒,外公裡裡外外把家裡擦洗了三遍都沒用,阿姨奶奶們都來幫忙,就是李阿姨摸了一把床單,說是外公買的床單有問題。
也是外公實誠,因為沈小甜喜歡上麵的花色,一批床單他一口氣買了五條,換來換去,都沒讓小丫頭擺脫過敏源。
突然想起了這份“救命之恩”,再加上針腳細密平整的桌布,沈小甜眼裡的李阿姨立刻熠熠生輝了起來。
李阿姨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何的光輝高大,她攏了一下掛在手臂上的挎包,笑著說:
“你回去鋪一下,要是不滿意就上阿姨家來看料子。”
目送了李阿姨離開,沈小甜看著手裡的兩張桌布。
白色的用來做靜物台,藍色的,沈小甜把它鋪在了茶幾上,確實不大,可是上麵壓著一個透明花瓶是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