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曾經聽裴玉說起過這對江氏兄妹。
在裴玉的口中:“江桐就是個小王八羔子, 江瓊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兩個小混蛋每次都組隊捉鬼,嘉哥,你說他們是不是在作弊?江瓊天生親近陰氣, 雖然她的體質沒你這麼可怕,但也是陰氣極重的體質, 很容易發現厲鬼。江瓊找鬼,江桐捉鬼, 他們兩個人聯起手來對付我一個,這太不公平了!”
如今一看,這對兄妹哪裡是小混蛋, 純粹是小惡魔。
裴玉話音落下, 直接衝向坐在高牆上的兄妹。江桐笑嘻嘻地往左邊閃,江瓊也嘻嘻一笑,往右邊閃。裴玉撲了一個空, 怒氣衝衝地瞪著這對小惡魔, 誰知這兩人竟然還頂著一模一樣的臉, 同時給裴玉做了個鬼臉。
江桐嘻嘻笑道:“裴第九,來捉我啊~”
江瓊撇了撇嘴:“裴第九不好聽,還是裴話癆比較適合他。裴話癆,小時候你老到我家玩,每天說那麼多廢話,你不煩我都煩了。來呀,裴話癆,你來捉我啊~”
兩個小鬼嘻嘻哈哈地就往兩邊跑,裴玉隻有一個人, 根本追不上兩個人。他決定去追江桐,但江瓊卻生氣了:“追他乾什麼, 為什麼不來追我?”說著,小姑娘惱怒地轉身衝了過去,又去追裴玉。
一時間,就形成江瓊追著裴玉,裴玉追著江桐的場景。
在一旁默默看著的奚嘉:“……”
已經不想對你們玄學界吐槽了。
墨鬥榜第七到第九名,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就是這個樣子。
玄學界吃棗藥丸。
追了一會兒後,在混亂的局勢下,裴玉總算是抓到了江瓊小丫頭。哥哥江桐又坐在了朱雀大街的高牆上,笑哈哈地看著自家妹妹被裴玉拎著衣領:“你也太沒用了,還被裴第九追到。”
裴玉冷笑一聲:“打不死你們兩個小王八羔子。”
江瓊對著裴玉嘻嘻笑著,全然沒有自己已經被抓到的恐慌。
看著她這副模樣,奚嘉隱約察覺到了有哪裡不對,他剛想開口提醒裴玉,突然江瓊居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當真是嚎啕大哭,眼淚嘩啦啦地直流,已經十七歲、是個大姑娘了,江瓊居然還哭得像個小孩似的,令奚嘉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
裴玉瞪直了眼,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下一刻:“裴玉!你乾什麼?”
裴玉身體一僵,抓著江瓊衣領的手立刻鬆開。江瓊居然就這麼直接摔倒在地,墨鬥榜第八名的實力、能夠把裴玉追得氣喘籲籲的江瓊,竟然就這麼摔倒在地!
一摔倒,江瓊哭得更大聲了。
奚嘉:“……”
裴玉急急道:“師父,她故意的,她故意陷害我。你看,以她的身手,怎麼可能摔倒!”
江瓊擦擦眼淚:“因為人家被你嚇到了啊……嗝……”
天慈道人一巴掌糊在了自家徒弟的腦袋上:“廢話,師父不知道她是裝的麼?”
江瓊嘻嘻笑了起來,再不裝哭,腳尖一點就躍到了城牆上,和自家哥哥坐在一起。
裴玉委屈極了:“師父!”
天慈道人苦口婆心:“你知道為什麼他們隻纏著你,不纏著彆人麼?因為你打不過他們啊!如果你能像人家紫微星齋的南易一樣,兩巴掌就把他們糊遠了,你看他們還敢再纏著你?”
奚嘉:“……”怎麼感覺裴玉的這個師父也是個相當不靠譜的。
天慈道人轉頭看了看,這才發現在一旁吃瓜很久的奚嘉。突然發現一個外人,秉持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原則,天慈道人咳嗽了兩聲,愛撫自家徒弟:“好了好了,為師這不是過來幫你把這兩個小混蛋帶走嗎?他們爸媽在找呢,我就猜到他們又來戲耍你了,你好好捉鬼賺積分,為師幫你帶走兩個小混蛋。”
江桐江瓊一聽這話,趕忙道“天慈道人你以大欺小”,接著兄妹倆極其默契地再次分開逃竄。天慈道人也不著急,任由他們逃跑,先是和自家徒弟說了幾句話,接著才去追江氏兄妹。
裴玉鬱悶至極,直到江氏兄妹走了,還在嘀咕“兩個小混蛋,下次見麵剝了你們的皮”。他一抬頭,看見奚嘉,突然傻住:“我靠!嘉哥你在這兒的啊!完蛋了完蛋了,被你看到了,我的完美形象全部破滅了!”
奚嘉:“……是什麼讓你產生了你在我這裡還有形象的錯覺?”
裴玉哭唧唧:“我都被欺負成這樣了,嘉哥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嗎!”
奚嘉思索片刻,鄭重地拍拍他的肩膀:“感謝你,讓我見識到了你們這個……和諧友愛的玄學界。放心吧,我覺得……挺不錯的,你們都挺不錯的。”
吃棗藥丸!
回酒店的路上,裴玉給奚嘉講了講自己和江氏兄妹的事情。
在玄學界,除了紫微星齋、天機門、天工齋這類門派外,還有一些傳承數百、甚至上千年的天師世家。
廣陵江家,就是天師世家中的佼佼者。
裴玉的師父天慈道人,原本是個自學成才的天才天師,後來才被師門收為徒弟。在天慈道人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江氏兄妹的祖父,兩人是好哥們。三十年前,江氏兄妹的祖父意外身亡,天慈道人便把老朋友的孩子看成了自己的孩子,經常關照。
一切也沒什麼毛病,直到江氏兄妹出生。
這對兄妹天生一個陽氣重,一個陰氣重,是當天師的好苗子。天慈道人經常去看這對雙胞胎,他要去,肯定會帶著裴玉,一來二往,裴玉就和雙胞胎熟悉了。
“這兩小王八羔子小時候是真的超級可愛!嘉哥,真的太可愛了。誰知道怎麼就長歪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裴玉憤憤不平地說著,奚嘉聽了會兒,問道:“葉大師是什麼樣的?”
裴玉猛地愣住:“葉閻王?”
“嗯,他是有師父的,這我知道。你剛才說,很多天師世家的後輩,也有可能拜入門派。葉大師也是如此嗎?”
裴玉和葉鏡之實在不熟,見到葉鏡之,他躲還來不及,於是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其他的我不大清楚,但葉閻王是孤兒,被易淩子前輩從孤兒院收養的。易淩子前輩去世得早,他走的時候,葉閻王才六歲,本來我師父也想收葉閻王當徒弟,但葉閻王拒絕了。當時很多老前輩都現身想收徒,葉閻王全部拒絕。他可是前所未有的三煞之體,那多牛逼!”
奚嘉皺了眉頭:“三煞之體?”
裴玉道:“嗯,三煞是劫煞、災煞和歲煞。亥為劫煞,子為災煞,醜為歲煞。三煞相合,普通人有這樣的體質,輕則克死全家,重則殃及九族,天煞孤星。這種命格的人一般是生不下來的,因為在胎中就會克死母親,但葉閻王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出生了,所以他是玄學界有記載以來的第一個三煞之體。”
說起這種八卦,裴玉頭頭是道:“其實葉閻王被扔到孤兒院也不是不能理解,三煞之體真的太可怕了,普通人家根本扛不住。甚至我們玄學界的人也扛不住在三煞之體,雖然是極好的修煉苗子,但你要是當了他師父,他直接把你克死,這誰還敢收他為徒?”
奚嘉:“我看過‘鬼知道’上的文章,葉大師的師父是為了玄學界,和千年旱魃同歸於儘而死。”
裴玉趕緊擺擺手:“我沒說葉閻王克死了他師父,人家易淩子前輩是什麼人,普通人能比麼?現在玄學界的最強者應該是紫微星齋的齋主蛐恪…咳咳,不能說他老人家的名字,他會聽到,反正是那位齋主最強。但當年,易淩子前輩甩了齋主幾條街,據說還曾經把那位齋主按在地上打過。所以當時易淩子前輩收了葉閻王之後,幫他施了一道咒,封住了他的歲煞。自此以後,普通人可能還承受不住葉閻王的煞氣,但對我們玄學界的人來說,已經可以阻擋。”
說著,裴玉神經兮兮地湊到奚嘉的耳邊,小聲地說:“那道咒據說耗費了易淩子大師十年的功力,才把歲煞封在了葉閻王的右眼裡。我沒敢仔細瞧過葉閻王的眼睛,嘉哥,你瞧過不,裡麵是不是真的有個歲煞?”
奚嘉慢慢睜大眼,忽然想起了那顆藏在葉鏡之眼底的黑痣。
竟然不是痣,是一道咒?!
看著奚嘉瞠目結舌的表情,裴玉大為滿意:“嗯,嘉哥,這挺正常,就是一道咒嘛,封在眼睛裡沒什麼。不過葉閻王現在封了一道煞,隻剩下兩個煞,就已經這麼厲害了。他要是解開那道咒,那是要上天啊……”
回到長安市區後,奚嘉往酒店走,裴玉卻中途決定去捉鬼。
奚嘉好笑地問道:“你不是說,天師那麼多,厲鬼都被捉光了,去了也找不到鬼麼?”
裴玉十分鬱悶:“我都被那對小王八羔子壓到第九名了,再不去捉幾隻鬼漲漲積分,之後的北鬥七星陣就沒我的事了。”
兩人在長安古城牆的安定門下分開。
與此同時,驪山郊區,始皇兵馬俑博物館附近。
夜色漆黑,寂靜的郊區沒有車輛來往,兵馬俑博物館裡倒是有保安在不停巡邏。兩個保安拿著手電筒到處巡查,說笑著談些家裡的事情,他們卻永遠都想不到,此時此刻,就在他們一公裡外,玄學界的大佬們飛在雲層中,不斷地掐算天道。
白天的時候,天機門的燭楓真人算了一卦,確定逃出始皇陵的東西絕對和真龍天子有關,甚至極有可能就是真龍天子。
但就如同奚嘉所說的一樣,始皇陵的皇帝應該就隻有始皇一個。秦朝共有三世,除去不被大眾所熟知的秦三世嬴子嬰,剩下的就是秦始皇嬴政和秦二世贏胡亥。
始皇向來被稱為千古殺伐第一帝,焚書坑儒、統一六國,那樣果斷決絕的人,怎麼可能逃出去兩天,沒鬨出來一點動靜?
胡亥就更不用說了,史書有記載,這位秦二世加重了秦朝的刑罰,苛捐雜稅極重。與其說秦朝亡在秦三世的手中,不如說秦朝滅亡的結局,在秦二世就已經注定了。而且胡亥有自己的墓穴,根本沒有被葬在秦始皇陵裡。
事情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天,玄學界的所有前輩都彙聚在了秦始皇陵上空。
一個燭楓真人倒下了,還有千千萬萬個天機門的大師站著。
燭楓真人的師弟燭照真人,是掌門以下,天機門資曆最老的長老。
於是秦始皇陵上,隻見燭照真人摸著長長的胡須,站在雲端,不斷掐算卜筮。而地麵上,天機門的其他大師也低著頭,眉頭緊蹙,有的用龜甲、有的用筮草,手段全出,不停占卜。
岐山道人早就帶著兒子,千裡迢迢地從海城趕了過來。岐山道人並不擅長卜筮,他也沒興趣加入那些算卦的天師,老人家一抵達始皇陵,雙眼一亮,直接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怡然獨立的葉鏡之。
摸了把胡須,岐山道人把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六十四歲了還不會飛的兒子扔到了地上,根本不管兒子的痛嚎“爸,您能給我點麵子麼!”,直接飛到了葉鏡之的身旁。
“葉小友!”
葉鏡之抬頭一看,淡然頷首:“岐山前輩。”
岐山道人繞著葉鏡之走了兩圈,越看越覺得好玩。他非常想直接問一問“你未婚妻到底是誰啊”,然而岐山道人雖然極其八卦,但也是要點麵子的,所以掙紮到最後,他含糊地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娶親?老夫……老夫和你師父當年關係不錯,為你主婚啊。”
葉鏡之鎮定道:“始皇陵的事情較為嚴重,在解決這等危機前,晚輩不敢考慮私事。”
岐山道人:“……”
嘀咕了一句“還真是道德標兵到連私欲都沒了”,接著便在一旁站著,耐心地等待卜筮結果出來。
岐山道人說那句話的時候,燭照真人就站在不遠處,自然聽到了耳中。除了“鬼知道”的官方人員和奚嘉本人,這世上隻有燭照真人自己知道,上周是他爆料給“鬼知道”,還被當作虛假新聞處理了。
這次來到始皇陵,一看到葉鏡之,燭照真人就眼前一黑,想起了自己欠下的六萬多積分。
六萬多積分啊!
他老人家擅長卜筮,不擅長捉鬼,更不擅長煉製法寶。這下好了,存了一年多的三萬多積分,眨眼間成了負數,還負了一倍多!
看到葉鏡之,燭照真人差點就想一頭撞在他身上,和他同歸於儘算了。如今他一邊算卦,一邊瞅著葉鏡之,是越瞅越氣,越瞅心越疼。本來燭照真人就極其不靠譜,和他的師兄燭楓真人根本比不了,現在好了,他肉疼得根本算不出卦,眾人便在這始皇陵站了一整天。
夜色低垂,月上中天。
當溫淺的月光穿過驪山緩緩落下時,葉鏡之蹙緊了眉頭,轉身就走。
岐山道人連忙拉住他:“誒誒誒,葉小友,怎麼就走了?!這結果還沒算出來呢。”
葉鏡之謙敬地行了一禮,神色鎮靜,聲音清冷:“晚輩並不擅長卜筮之術,晚輩隻會捉鬼。等燭照前輩算出那個東西的所在後,晚輩再來不遲。”
言下之意:我隻會打架,現在又不打架,我在這乾嘛。
話音落下,葉鏡之轉身就走,向長安市區飛去。瞅著他的背影,岐山道人一摸胡須,覺得很有道理。老人家想了想,偷偷摸摸地準備離開,卻聽一道莊嚴的聲音響起:“岐山,快來為始皇結界加固。”
岐山道人:“……”
憑什麼那葉鏡之就能跑,老夫就跑不了,不服!
當天晚上零點,驪山始皇陵冷風直吹,守在這裡的數百天師一到點,就拿出手機,無聊地點開微信打算看看今天的八卦。岐山道人也手癢得很,給結界加固根本不需要他乾什麼,隻要往陣眼上一站,輸出點法力,就大功告成。
然而下一刻,震天的哀嚎聲響起。
“誰特麼要看始皇陵特刊啊!”
“老夫就在始皇陵,始皇陵發生的事情老夫全部知道,誰要看這個破玩意兒!”
“燭楓真人吐血暈倒,始皇陵裡飛出真龍紫氣……這算是哪門子的新聞啊!退錢,退錢!”
岐山道人更是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特刊專題……特刊……專題……難道始皇陵的事情一天不解決,‘鬼知道’一天不出新的八卦?媽了個巴子!老夫來也,是哪隻厲鬼居然敢從始皇陵裡逃出來,老夫要打得你魂飛魄散!!!”
始皇陵上哀嚎一片,葉鏡之已然飛離郊區。他快速地飛過長安郊區的某影視城,在飛到影視城上空的時候突然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