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蘇城是著名的江南水鄉, 城市中有三片大湖和其他許多小湖泊。景獨湖位於蘇城園區,是園區最大的湖泊之一,上個世紀蘇城挖開湖底淤泥, 用淤泥在湖中心建造了一個人工小島,這個小島便是如今的桃花島, 也是蘇城的旅遊景點之一。

葉鏡之和蛐閼婢馬不停蹄地趕到景獨湖,與奚嘉彙合。蛐閼婢看到子嬰時, 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奚嘉立刻明白,解釋道:“子嬰是昨天剛剛從長安過來找我的。蛐闈氨, 子嬰不能在外界待太久, 他隻是想出來看一看。我會一直陪著他。”

子嬰無法離開始皇陵太久,且奚嘉會一直陪著他,這讓蛐閼婢安心許多。在蛐閼婢心中, 秦三世畢竟不是秦始皇, 實力不如他的父親, 且半年前秦三世主動要求回始皇陵這件事在玄學界刷了一波好感,“鬼知道”每次發表關於秦始皇陵的文章都會收到一大波好評,由此可見子嬰在玄學界諸位天師心中的評分還是挺高的。

――至少比始皇爸爸高了幾個台階。

有奚嘉的保證,蛐閼婢就沒再管子嬰離開秦始皇陵的事。

四人坐快艇前往桃花島,到達這座小島後,蛐閼婢取出一塊淺青色的羅盤,四處測量起來。銅針在羅盤中央激烈顫動,奚嘉和葉鏡之跟在蛐閼婢的身後,等他測算出這座小島的異常。

周圍一些遊客發現蛐閼婢的舉動, 都奇怪地向他們看來。半個小時後,四人已經走遍了整個桃花島, 蛐閼婢麵色凝重,放下羅盤,抬頭看向奚嘉:“奚小友,貧道並沒有發現這小島有什麼異常。敢問奚小友,此地到底有何異樣。”

蛐閼婢和子嬰不熟,他這句話看似在問奚嘉,實則在問子嬰。

奚嘉轉首看向子嬰,子嬰出聲道:“這件事很難描述,但這位老先生,此島和我父皇陵墓的第七層長生殿有幾分相似。”

蛐閼婢立即說道:“這座島嶼應該是上個世紀建造的,當時或許請了一位玄學界的道友來測定方位和風水。此島向陽而立,地走水龍,陰陽相合,風雨所會。一島以鎮湖心,定湖底水龍王。貧道方才用羅盤算過此島的風水局後,還以紫微星術算了一番此島的天罡陰陽之理,亦沒有任何問題。雖不至於紫氣東升,卻也是不錯的寶位地勢,並不像一座陰宅。”

三百年前玄學界就發現了秦始皇陵,雖然這些年沒有一位天師可以進入秦始皇陵的第二層,但他們早就從各種曆史古籍裡找到資料,知道徐福和李斯當年在秦始皇陵裡布下了一條水銀河,建造長生殿。

子嬰說這座島和長生殿像,蛐閼婢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座島是按照陵墓的規格建造的,陰氣和長生殿一樣濃鬱。但是這座島明顯是個普通的風水旅遊小島,陰氣並不重,反而因為不錯的風水格局,向陽而立,陽氣充足。

子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和蛐閼婢解釋,他並不懂陰陽八卦,隻是因為自己去過長生殿,才能察覺出這座島和長生殿之間的相似之處。

既然事情無法解決,子嬰又一口咬定這座島的氣息和長生殿相似,蛐閼婢當然不可能隨便放過。

小島並不大,蛐閼婢帶著羅盤繼續去尋找島上的奇異之處,子嬰則是想方設法地回憶自己曾經在長生殿裡看到的所有東西,想找出和這座島的相似點。

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奚嘉已經趕不上今天的高鐵,更不可能去海南島度假。無相山擅長的是捉鬼除魔,葉鏡之對分穴定位、紫微星術了解不深,他對這件事無能為力,便和奚嘉一起在島上逛逛,沒有刻意去找島上的異常。

奚嘉的行李箱被葉鏡之收進了乾坤包裡,他轉首看到子嬰正在仔細觀察這座小島,又看到蛐閼婢奔走不停,拿著羅盤到處擺動,低聲感慨道:“蛐闈氨艙媸且桓隹科椎娜稅!

葉鏡之沒有聽清:“什麼?”

奚嘉搖搖頭:“沒什麼。本來我打算帶子嬰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可惜突然出了這樣的事,這次可能是去不成了,隻有等子嬰下次從秦始皇陵出來。之前我本來想單純地將這件事告訴你們,我和子嬰再去趕高鐵,沒想到子嬰卻不肯走。”

葉鏡之詫異地地問道:“秦三世不肯走?”

奚嘉點頭:“是。子嬰說這件事可能與長生殿有關,他不能走。”

為什麼子嬰在玄學界的人氣比始皇爸爸高,蛐閼婢看到子嬰離開始皇陵沒有太大反應?

因為人家子嬰就是這麼局氣!

這要換成始皇爸爸,誰管你玄學界亡不亡,蘇城人民以後怎麼樣,這座島和長生殿有點像?朕的長生殿你這座小島居然敢像?爸爸一掌劈碎你!

旅遊計劃已經泡湯,奚嘉並不懊惱,隻是為子嬰這次不能看看世界而感到可惜。他和葉鏡之在小島的假山附近逛了逛,又走到一座小亭子裡。

周圍的遊客在桃花島上不停拍照。從這座島可以眺望湖兩岸的高樓大廈,蘇城的很多地標建築都在景獨湖沿岸,很多遊客們來桃花島遊玩不是為了看這座島,而是為了看看這座現代化的城市。

奚嘉拿出手機拍了幾張褲衩樓的照片,他轉過頭一看,隻見葉鏡之抬頭看著這座亭子上的匾額,久久不言。

奚嘉笑道:“怎麼,對這座亭子有興趣?感覺也不是什麼特彆的亭子,挺普通的。”

桃花島是人工建造出來的旅遊景點,它上麵的亭子隻有幾十年曆史,仿造古建築建造,肯定沒有醉翁亭、陶然亭這些出名。

葉鏡之聽到奚嘉說話,立刻回過神。他正好站在奚嘉身邊,想也沒想地去拉小手。周圍的遊客實在太多了,奚嘉下意識地讓開,葉鏡之倏地愣住,呆呆地看著奚嘉。

看到葉大師這副委屈不解的模樣,奚嘉心裡一軟,暗自歎了口氣,主動拉了小手。

葉鏡之這才心滿意足地解釋起來:“剛才我和蛐闈氨蒼詮懦喬裡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瘋子。那瘋子大概五十歲,是個婦女,她瘋了三十年,見到蛐闈氨駁氖焙蚓穀荒玫犢乘,還說他是鬼。我自然知道蛐闈氨膊皇槍恚於是便想看看這婦女是有什麼特殊情況。後來發現她真的隻是單純地瘋了,並非鬼上身,也不是邪祟作怪。之後聽這婦女的家人說,她是在一座園林裡被發現的,當時她已經瘋了,躲在荷花池下,那裡就有一座亭子,聽說是一座很著名的亭子。”

奚嘉脫口而出:“滄浪亭?”

葉鏡之:“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奚嘉無奈地笑道:“這個亭子當然出名了,它是蘇城非常重要的一個旅遊景點。你們之前去的那個園林根本不出名,每個蘇城人提起那裡從來不會提園林的名字,隻會說是滄浪亭。那裡三十年前居然瘋過人?”

葉鏡之輕輕點頭。

奚嘉剛想說話,卻聽一道微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同性戀?那兩個男人牽著手誒。”

“不是吧,真是兩個同性戀?”

“你看你看,真的牽手了。”

奚嘉眉頭微蹙,轉眸看向發聲處,隻見幾個三十歲模樣的男女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奚嘉神色淡漠地拉著葉鏡之轉身就走。葉鏡之被奚嘉牽著就走,兩人快速地繞進了假山,七走八走便消失在假山群裡。

那些男女議論的聲音消失,奚嘉鬆了口氣,一道低沉的聲音輕輕響起:“嘉嘉,你不喜歡他們?”

奚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曾經和葉鏡之說過這類問題,但葉大師一直深居簡出,即使出門也隻是捉鬼,根本不理解這種事。

比如以前葉鏡之給他在長安定了五星級酒店,讓他居住,可是後來奚嘉才知道,葉鏡之自己出門,大多數時候是不住酒店的。他不需要休息,有時候整夜去捉鬼,有時候沒鬼捉,就坐在公園裡修煉。修煉比睡覺更讓天師精力充沛,葉鏡之這個人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少了,他也沒想過那些享受的事情,生活十分簡單。

不是修煉,就是捉鬼。

這是遇到奚嘉以後,他的生活才多了其他很多事情。

葉鏡之幾乎不與玄學界以外的人交流。他捉鬼從來隻是看到有鬼就去捉,不會刻意去捉積分高的厲鬼。那些高薪請他捉厲鬼的有錢人都是聽說了“葉閻王”的名號才會請他,就算這樣,他所做的事情也就是捉鬼、拿報酬。拿完報酬,大頭捐給易淩子生前經常捐款的一個慈善基金,零頭就放在銀行裡,很少去用。

這樣的葉鏡之,你想讓他明白“現在華夏大多數人還是歧視同性戀,覺得同性戀是一種病”,奚嘉根本無法解釋清楚。畢竟玄學界的天師們可從來不覺得這是種病,相反,有很多天師確實會和同性天師共度餘生。

天師們講究的是天人統一,性彆在他們眼中,隻是陰陽之理罷了。

想到這,奚嘉道:“嗯,我不是很喜歡他們。”

葉鏡之詫異道:“為什麼?”

奚嘉理直氣壯地睜眼說瞎話:“他們長得醜!”

葉鏡之:“……”

從來不知道自家媳婦居然還會以貌取人,但葉大師毫不猶豫道:“嗯,他們醜。”

不和那些醜醜的人一般見識,奚嘉和葉鏡之在假山群裡又逛了起來。他們很快順著一條小道往下走,穿過一座假山,一切豁然開朗。奚嘉站在碩大的荷花池旁,看著這滿池枯葉,遺憾道:“我小時候也去滄浪亭看過那邊的荷花池,裡麵的荷花全部開放的時候真漂亮。可惜了,這些荷花居然都敗了。”

葉鏡之記得剛才自己看到的東西:“滄浪亭的荷花池也是這樣,隻剩下枯黃的荷葉。”

兩人沿著池塘散起步來,奚嘉說起自己小時候的事。那時候他剛剛得到泰山石,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樣經常出去玩。可惜他因為太久沒和同齡人交流過,和那些孩子怎麼都玩不到一起去,每天都很難過,他的父親便抱著他逛遍了蘇城的大小景點。

他的童年沒有那些好朋友,卻有父親。

奚嘉想到:“現在是九月初,可能十月份工作人員就要把池子裡的枯葉清理一下了。對了,鏡之,過段時間天平山的紅楓就要出現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我記得天平山也有一座荷花池來著,估計現在荷花也全敗了。”

葉鏡之自然答應。

兩人逛了一會兒,一起再從原路返回。

曬著暖洋洋的太陽,奚嘉感慨道:“之前蛐闈氨菜嫡飫鍤鞘裁聰蜓糝地?”

葉鏡之耐心地解釋:“是風水上的一種格局。向陽而立,陽氣彙聚。事實上每座宅子都會選擇向陽地,坐北朝南,這樣不僅利於陽氣聚集,驅散邪祟,對身體也好。”

奚嘉深有體會:“難怪,我感覺這裡的陰氣好像有點淡。我以前跳下這片湖的時候,記得這片湖太冷了,陰氣很重。我看過書,水屬陰,這座小島陰氣這麼輕,看來風水是相當好。”

一開始聽奚嘉說起跳湖的往事時,葉鏡之還心疼地握緊他的手,想要安慰。但當他聽到那句“陰氣這麼輕”後,他突然身體一僵,怔在原地。

奚嘉發現葉鏡之不走了,回頭看他:“鏡之?”

葉鏡之抬頭便說:“這裡陰氣很輕?”

奚嘉沒想太多:“也算不上很輕吧,就是和景獨湖其他地方比,是淡了一點。我在景獨湖周圍住了很多年,大學也在這附近,這片湖陰氣挺重,雖然湖也不是很大,但是陰氣是真的很重。如果你有機會到湖裡感受一下,應該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奚嘉剛剛說完,葉鏡之突然拉著他的手,一個箭步衝到了小島的邊緣。

奚嘉錯愕地看著葉鏡之,隻見他手指一動,一小股清澈的湖水從水麵上飛出,竄入他的掌心。冰涼的湖水躺在溫熱的掌心裡,僅僅隻是數秒鐘,便讓人感到一陣涼意。這還隻是九月的湖水,就已經有一股涼意鑽入骨子裡,葉鏡之再仔細一看,一絲絲不易察覺的黑色陰氣映照在他的眼中。

剛才坐快艇上島、乃至於之前一次次從這片湖旁買菜回家的時候,葉鏡之從未注意到景獨湖的陰氣很重。水屬陰,水多的地方,向來陰氣重。按理說景獨湖陰氣重是理所當然的,這個陰氣的濃鬱程度也沒超出它該有的程度,隻是在適當的範圍裡屬於偏重的那一類。

然而……

葉鏡之拿出手機,給蛐閼婢發了一條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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