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1 / 2)

夜色中的宮廷沉默冷肅, 各宮各殿都熄了燈火, 到處都黑漆漆的, 唯有巡邏的大內侍衛走過,才會有一點暈黃的光影亮起。

秋風微涼,樹影婆娑,深色的天幕上飄著幾顆星子,卻不見那盞銀白色的明月。

珍貴妃在黑暗的掩護下,跑跑繞繞, 一路小心謹慎地來到了曆代皇後居住的鳳儀宮。

晃過零星的幾名守門內侍, 身手矯健的珍貴妃輕盈一躍,便成功偷摸進了荒蕪了許久的宮室。

貝珠那裡傳來的波動越來越清晰, 來自明月海域貝母一族的珍貴妃微微一笑, 她毫不猶豫地朝著感應最強烈的方向快速掠去,不多時,她就出現在了鳳儀宮正殿的大門前。

“咦?正殿的大門竟然是大敞開的。”

珍貴妃眉心一跳,她望著大殿裡麵透出來的微弱燭光,隻覺得那光影搖晃得讓人眩暈, 搖了搖頭, 她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聲。

一縷極淡的蘭花香氣從鳳儀宮的大殿裡飄散出來, 珍貴妃五感靈敏, 稍稍靠近, 就嗅到了這種熟悉的味道。

“是貝珠在夜晚散發出的味道,看來,是這裡沒錯了。”

她側耳聽了聽, 大殿內隻有一道呼吸聲,很沉很緩,像是普通人類熟睡時的呼吸節奏。

悄悄靠近門窗,借著光亮探頭查看,正殿裡麵的情景讓珍貴妃舒了一口氣。

一個守夜的中年內侍靠著桌腿打瞌睡,他手邊的燈籠發出幽幽光亮,而吸引珍貴妃夜探鳳儀宮的那枚貝珠,被擺在一副畫像之前,和鮮花水果香爐等物放在一起。

那香爐還燃著,嫋嫋香氣纏著貝珠特有的蘭香撲麵而來。

珍貴妃走進大殿,輕輕彈指,讓看守的內侍徹底昏迷,然後才走到畫像前。

畫像中的女子是先皇後,是極漂亮的一位賢後。

她處事豁達公平,待人溫和誠摯,深得建光帝信重。

可惜紅顏薄命,先皇後生下平寧公主後身體一直不好,纏綿病榻五、六年之後,就撒手人寰了。

珍貴妃對這位皇後的感覺挺複雜,她仔細看了兩眼畫中的人物,回想她短短的一生,不知為何,竟有些惆悵。

怔忪了一瞬,珍貴妃回過神來,她打開畫像前放置貝珠的匣子,淡淡掃了一眼。

確認了匣子中正在發光的寶珠確實是她們一族的貝珠後,珍貴妃輕輕一拂袖,就將它收了起來。

隨即,珍貴妃又將一顆普通的淡藍色珍珠替換進桌案上的木匣中。

如果沒有貝珠相比照,這顆新替換的藍色珍珠確實是人間極品寶珠,色澤、形狀、大小,都是萬裡挑一,可遇而不可求。

但它終歸是普通的東西,不發光,沒有香氣,也不能在水中救人,充當避水珠。

“平寧,你一個人類,還是使用普通的珍珠吧,像貝珠這種靈物,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至於寶珠救人這種事,當然是你幻想出來的,說出來,誰會信呢?”

珍貴妃完成了李代桃僵的戲碼,就準備離開鳳儀宮了,但是就在此時,後殿傳來的一聲熟悉的呼喚,成功地攔住了她離開的腳步。

“怎麼會?”

珍貴妃臉上一變,緊接著,眼中浮現出乍驚乍喜的不可思議,下一瞬,她的身形如同離弦的箭,嗖的一下衝向了鳳儀宮後殿。

後殿庭院中,枝葉茂盛的梧桐樹下,一名身材高大挺拔的白衣男子負手而立,皎潔的明月灑下縷縷銀輝,將這名銀發男子完全籠罩,氤氳的靈氣四下飄散,充盈著這方小天地。

“你來了。”

“輝長老?”

背對著珍貴妃的男人慢慢轉身,露出一張淡漠無波的英俊麵孔,銀發銀眸,恰似深海中的晶瑩冰山,又似千疊波濤卷起的雪白浪花。

這樣的神采風姿,珍貴妃怎麼也不會認錯,從來都忘不掉。

“輝長老!珍拜見長老。”

“珍,前些天,鮫人族傳訊族長,說是在他們管轄巡查的海域內,發現有人類使用貝珠的痕跡,核對種種細節之後,他們懷疑,有我族同胞觸犯了神眷海族的戒律神諭,讓我們貝母族詳查。”

“這……”

珍貴妃臉色一白,她第一時間就想到平寧公主的那場海難:“輝長老,珍確實用貝珠做了點事情,不過珍可以保證,收尾工作很乾淨,並沒有留下任何把柄。”

聽到這樣斬釘截鐵的回答,貝母一族的輝長老非但沒有放鬆,反而微微蹙眉。

“我相信你,珍,但你一個人不一定能把事情想周全了,也許會留下什麼痕跡,你仔細講一下前因後果。”

“是,輝長老。”珍對這位冷峻嚴肅的輝長老很尊敬,有問必有答。

“我特意接近啟國皇帝,成為他的妃嬪後,育有一兒一女兩個人族皇室血脈。這幾年,啟國和丹陽國結盟,對方有意聘娶啟國的公主為太子正妃,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於是……”

在輝長老淡淡的注視下,珍貴妃一五一十地講了她的計劃和安排。

自從聽聞啟國和丹陽國有意聯姻這個消息後,珍貴妃就想把親生女兒平榮公主送到那個北方強國,讓貝母族的後代名正言順地進入丹陽國皇室。

當時,啟國隻有兩名適齡的公主,珍貴妃一直認為自己的女兒勝算更大。

但是到了最後,建光帝卻選擇了嫡公主平寧作為聯姻公主,這就破壞了珍貴妃的計劃。

於是,在不能勸哄建光帝改變主意的前提下,珍貴妃選擇謀殺平寧公主,這樣一來,啟國就剩下一名適齡的公主了,自然是兩國聯姻的唯一人選。

“輝長老,珍將貝珠送給人類使用,是想讓那些人活著回來後,作為受害者和目擊者指控一些人,借機鏟除一些敵人。

但是沒有想到,他們行動的那天夜裡,海上突然刮起了風暴,讓珍的許多安排都功虧一簣。

儘管這樣,事後,珍已經派人將所有送出的貝珠又搜集回來了,絕對沒有給其他神眷海族留下證據和把柄。”

聽完珍貴妃的敘說,輝長老恍然:“絕對沒有留下證據嗎?如此看來,是鮫人族發現了端倪又沒有證據,所以才私下聯絡族長,看看我方的反應,而不是直接捅到神眷海族長老會那邊去。”

“珍也是這樣認為的。”

輝長老深深地看了珍貴妃一眼:“珍,貝母族目前沒有和鮫人族敵對的底氣。他們有鮫皇,而我們隻有族長,這就說明很多問題了。”

“珍明白,請輝長老放心,這個計劃從提出到實行,都是珍獨自所為,族中並沒有指派給珍任何任務。即便……將來出了紕漏,珍也不會連累貝母一族的。”

聽到這樣儘顯忠誠的答複,輝長老神色鬆緩的同時,語氣也變得憐惜複雜:

“你再詳細講一遍各種細節,和最後收尾時的種種安排。族裡……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族人,隻要你沒有被抓到關鍵的把柄,我們就會幫你斡旋到底。”

珍貴妃十分清楚,這位輝長老是個嚴謹認真的貝母族人,族長特意派遣他來到陸地上問詢調查,就是要把事情查個一清二楚,不給鮫人族任何攻訐貝母族的借口。

“看來,是鮫人族太過咄咄逼人,所以族裡才這麼重視嗎?”

珍貴妃心裡嘀咕了一句,然後才重新組織語言,又給輝長老講了一遍她此前的各種安排。

期間,輝長老幾次打斷珍貴妃的敘述,詳細地詢問了幾處細節,核對無誤後,才讓珍貴妃繼續回憶。

聽到了最後,輝長老閉目沉思了片刻,才微微頷首道:“確實沒有留下太大的隱患,你做得很好,珍。”

“不敢當長老稱讚。”珍貴妃悄悄看了一眼梧桐樹下的銀發男人,眼中全是崇拜和敬慕:

“能為我貝母族的昌榮繁盛效勞,是珍的榮幸。

珍愚鈍,花費了二十餘年才有一點起色,此時又讓鮫人族產生了懷疑,實在是心中有愧。

不過,請輝長老放心,我和人族帝王生下的男孩兒一定會繼承啟國皇位,女孩兒也會嫁入他國皇室的,不出三代,我貝母族在大陸七國的影響力,一定會擴展開來。”

“三代啊!”輝長老長歎一聲,銀色如水的眸光中帶著一點點的失望:“也罷,等了這麼多年,也不差這些時日,希望你做的一切都有用吧。”

輝長老語氣中的失望,以及最後的半句話,讓珍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輝長老,珍所做的事情,一定會有用的!”

“但願吧。”銀發男人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漫不經心。

被心中崇敬的長老輕忽不信任,哪怕輝長老隻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情緒泄露出來,珍都急於證明自己。

“輝長老,之前,珍已經和族長大人報備過。

珍在遊曆大陸時發現,有幾個村子的漁民虔誠供奉所謂的珍珠神女,導致那一帶的開啟靈智的蚌類特彆多,其比例,幾乎要與明月海域外圍靈氣充裕的地區持平了。

後來,經過珍詳細調查,發現凡是人類真心信奉,或者被人類帝王金口禦言冊封過的海中水族,族群發展得都要更加強盛一些。

所以,珍由此推斷,若是我貝母一族能得到人類皇室的真心庇護,氣運肯定會有所增長,有了大氣運,何愁我貝母一族不壯大,何懼其他神眷海族的威脅欺壓。”

月光下的輝長老神色微動,似乎被珍貴妃口中的未來打動了,但他仍然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千萬年來,在陸地上生活的神眷海族族人也不少,難道他們都沒有發現這樣的現象嗎?怎麼就隻有你發現了?”

“珍不知其他族人為何沒有發現。”

珍貴妃雖然說著自己不知道,眼中的神色卻十分的堅定執拗。

“但是,輝長老,珍的心中一直有個神秘的聲音在告訴珍,隻要大陸七國一統,隻要那位成為大陸共主的帝王青睞我們貝母一族,把我們的貝珠當做神物供奉,皇室的血脈中流淌著我們貝母族的血,大氣運自然會降臨我們貝母一族。”

“神秘的聲音?珍,你被蠱惑了。”

“輝長老誤會了,珍曾在神眷海族的神諭之地潛心祈禱,心中的神秘聲音就是那時候響起的。

珍認為,這是神的賜福,是我們貝母一族崛起的征兆,所以,珍來到人類大陸上驗證神諭,果然,不出半年就發現了昌盛我族的機緣。”

珍貴妃的解釋讓輝長老沉默了片刻,半晌,他換了一個問題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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