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花謝時 41(2 / 2)

我見風雪 月色白如墨 7229 字 7個月前

秦繹木著臉,不辨喜怒。

小廝悄悄抬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才接著說:“小人走過去,問了慕公子一聲......慕公子起初沒回答,過了會兒,他才問小人,為什麼這窗紙上沒有結霜。”

直到今日,小廝仍然能想起當日的場景。

傳說中病態無常的公子隱站在門口,像個小孩似的研究著什麼。

他走過去,難得地和慕子翎主動搭了話,慕子翎便蹙著眉,有些想不通似的問他,為什麼自己的窗紙上沒有結霜。

“隻有屋裡夠暖和才能結霜呀。”

當時自己怎麼說的?好像是這麼回答的:“公子屋裡多點一些炭火,明早就能看見白霜了。”

然而慕子翎怔怔的,像有些失魂落魄。

後來他自己站在窗前,用手心捂了那窗戶一宿,想以此來提高溫度,卻依然沒能看到白霜。

他的手太涼了,屋子裡也太涼了。[*注1]

“他那時穿的什麼樣的衣服?”

秦繹輕聲問:“什麼樣的靴子,什麼樣的玉。臉上的神情是什麼樣的,頭發是披散著的,還是係起來了?”

他細致入微地詢問著,仿佛想借此拚湊出自己錯過的,關於慕子翎的每一幀畫麵。

“是白色的衣裳,袖口衣領綴著藍邊。”

小廝答:“靴子也是水藍的,頭發用一條兩指寬的布帶纏起來了。”

“噢。”

秦繹喃喃說:“他還有這樣打扮的時候,孤好像從未見過。”

“......”

小廝想說話又不敢說,跪在地上囁嚅半晌,才聲如蚊蚋道:“是......是,王上您讓慕公子這樣穿的啊。”

“......您當時要他扮懷安殿下的模樣。”

小廝道:“送來的衣物都是按照懷安殿下定製的。讓慕公子要麼收著,要麼就不要穿了。”

秦繹目光空洞,身體微晃地怔在那裡,不知道在看著虛無中的什麼。

長久地沒有出聲。

這世上很多事,在做的時候不覺得自己過分。隻有失去之後驀然回首,才會意識到自己那時,是如何殘忍地把一顆真心放在地上踐踏。

他是活該失去他。

那一刻,秦繹想,慕子翎對他的所有熱望,大抵都早已在過去的兩年裡被消磨乾淨了。

可是慕子翎呢?

他不是應當活該受秦繹這麼多羞-辱的。可是秦繹再也沒有機會補償他了。

那一晚,秦繹在夢裡又夢到了九歲的公子隱。

他穿著乾淨柔軟的白衣,烏發以紅繩係著,站在漫天碧綠的西湖邊,問:

“你何時來接我?我在雲燕等你,一直等到我死。”

秦繹走了幾步,想靠近他,卻又倏然看見另一頭,站著長大後的慕子翎。

他站在很遠的地方,捂著鮮血淋漓的一側手腕,以一種生疏的,說不出的眼神沉默地望著秦繹。

“你不喜歡我。”

他們同時開口說,“我不再等你了。”

“......不,不。”

秦繹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慌慌忙想追,急迫地辯解著:“喜歡的。......我喜歡的啊。”

然而,掙紮到最後,也不過是又一次在濕透背心的冷汗中驚醒而已。

“......王上?”

聽到屋內的動靜,窗外守著的仆從敲了敲門。

片刻後,幾名隨從和趕來的明妃都推了門進來,怕秦繹又被魘住了。

“王上還好麼?”

明妃遞來一杯茶水,送到秦繹唇邊:“王上喝點水。”

“孤很後悔。”

然而秦繹未動,良久後怔怔說:“那個時候,孤應當直接帶他來梁成的。”

明妃注視著這張憔悴頹唐的臉。

短短數日,秦繹好像從不可一世的尊貴君王,一下子變成了失去了一切的廢帝。

“孤不喜歡他,不肯認他。”

秦繹喃喃說:“但他是因為孤,才走到今日這個境地。”

秦繹仰頭,瞳孔無神地注視著床簾頂部。

他想起慕子翎時常怔怔望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迷茫眼神,低低地彎唇笑了一下。

“要是當初孤答應他,立刻帶他走就好了。”

秦繹說:“.......明妃,孤好想去找他。”

*注1:結霜的原理是溫度驟然降低時,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固體。

霜是固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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