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春花謝時 52(2 / 2)

我見風雪 月色白如墨 8701 字 4個月前

“你好了麼?”

他問:“出去接著看看罷。”

慕子翎視線原本注視著秦繹,可是察覺到秦繹神色有異,就也自然而然往下,掃到了秦繹手中按著的畫幅上。

聲音下一刻就突然頓住。

“......這是什麼?”

慕子翎蹙眉,看著畫問。

秦繹不吭聲,旁側的小廝圓滑世故,見他們倆氣氛微妙,趕忙出來打了個圓場:“這是......這是王上畫給慕公子的畫像!”

秦繹手指緊了一下,似有點不想承認,但又終歸什麼都沒說。

“慕公子快過來看看,王上畫得像也不像。”

小廝接著奉承笑道:“方才趁慕公子去換藥,王上特地畫得,想給慕公子一個驚喜哩。”

慕子翎將信將疑,走了過來,小廝卻已經諂笑著將畫卷舉到了慕子翎麵前。

“慕公子看,是不是畫得傳神極了?”

慕子翎垂眼,看著他手中的薄紙,見上頭果真有一個白衣人。

站在他們今夜看過的風景中,憂鬱又冰冷。

這是他在秦繹心裡的模樣......?

慕子翎一時間都有點懷疑了,他不信秦繹會給自己畫畫。

然而畫幅又已經這樣真實地擺在了麵前,連旁側的小廝都觀察著他的神色,笑道:

“慕公子喜歡嗎?喜歡小人現在就將畫包起來,回頭送到您的院裡。”

慕子翎沒有表態,可事實上,沒有表態,就是一種默然接受。

“你畫的?”

良久,慕子翎抬眼,望著秦繹,問他。

秦繹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僵了半晌,才低低地吐出一個“嗯”。

“好。”

下一刻,慕子翎唇角微微翹起,竟真的說:“那送過去吧。”

他看著秦繹,目光中,突然有了一些隱秘的變化。

雖然他的神色仍然是冷冷的,有點高不可攀的矜傲冷淡,但是秦繹就像在一片荒蕪的冰原上,突然鑿開了一個小小的破口。

“還要出去走走麼?”

慕子翎甚至主動問他,冰冷的手指觸碰著秦繹的,像一個虛握的牽手一般,和從前碰也不讓秦繹碰判如兩人。

秦繹覺得自己不應該,但又舍不得放開。

掙紮良久,反倒又握緊了些。

那晚,他們倆一起走了許久,中途夜深的時候,秦繹還將自己的氅披披到了慕子翎身上。

慕子翎被夜風吹得微微咳嗽了一聲,他登時就將猞猁裘脫下,蓋到了慕子翎身上。

秦繹發誓那絕對是下意識的舉動。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這麼做了。

當時慕子翎略微有點驚訝地抬頭,秦繹卻又轉開視線,說:“不過順手。”

頓了頓,又補充上一句:“你有傷,不宜受涼。”

慕子翎輕輕笑了聲,不知道什麼意味的,倒也不說話。

後來,天快亮了,一切幻境都即將退去。慕子翎回了小院,秦繹一直將他送到了門口。

“秦繹。”

秦繹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慕子翎卻倏然在身後叫住了他。

他站在月光中,白淨的衣袍被月色籠著,平素寡淡冷冽的棱角都不見了,意外地顯出一種罕見,仿佛柔和的氣質。

“怎麼了。”

秦繹問。

慕子翎低笑了一下,他眉眼彎起來的時候很美。

隻是平時總生著戒備和警惕,很少有將鋒芒收斂的時候。

“我曾經想過,我們是否有相遇的必要。”

慕子翎啞聲說:“到而今,我覺得,是有的。”

秦繹不明所以,不明白慕子翎在說什麼。

然而還未等他問,慕子翎便道:“你回去吧。天色太晚了。但過幾日......我有一樣東西送你。”

秦繹應了一聲,沒放在心上,可如果他仔細想想,其實在這一天過後,沒幾天,他就收到了慕子翎的明月囊。

那時,慕子翎如何也想不到秦繹會將他仔細準備的物什就這麼隨手扔掉;也想不到他們之後會發生那麼多掙紮糾葛。

如果他知道,也許他會問秦繹一句:“你不該這麼對我。”

但是,那時候的慕子翎不明白,他的人生猶如一道在黑夜中行駛的列車,秦繹卻從未是他的終點,也不是一個驛站。

在秦繹走後,慕子翎坐在房間裡,看著那張畫像,良久,他臉頰埋在手掌中,倏然爆發出一聲低啞的啜泣。

他是這樣的絕望而孤獨,長久地處於黑暗中,守著一份毫無指望的愛,卻熱烈地等待。

慕子翎不是不知道自己病態,瘋狂,不顧一切。

他也知道他不應當再喜歡秦繹下去了,他隻是沒有辦法。

他是站在絕境中的人,有一個人曾經善待過他,他就再難忘懷。

一個小孩,怎麼可能忘記此生唯一一次吃糖的甜味。

那段在赤楓關的時光是秦繹和慕子翎今生緣分中,最好的日子。

充滿著還未挑明的陰謀,陰差陽錯的曖昧,自以為得到的安寧。

隻可惜,夢裡春光快,醒時終分散。

他們的所有美好和可供懷念的回憶,都像這場赤楓關的朝夕之蝶,來時縹緲,去時無痕。

——番外二光陰END——

[*注1]:“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複存在,你悄然離去。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尋夢環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