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客青衫 17(1 / 2)

我見風雪 月色白如墨 8615 字 4個月前

17

鎮國公府遭襲後,銀止川就整日守在家裡,不怎麼出去和那群狐朋狗友亂晃了。

用他的話說,是“守株待兔。”

然而,兔子沒守著,守著了一個想不到回來拜訪的稀客。

林昆。

“你來做什麼?”

門房稟告禦史台的林大人來了的時候,銀止川還疑心他們弄錯了。

但直到他親自到了門口,才見果真是這人。

一身深青色官袍,標誌性的禦史台尖二角官帽。

沒帶小廝也沒有仆從,乍然看上去還以為是什麼貧寒士子的模樣。

似乎才從早朝上下來。

銀止川微微抱了臂,語氣稱不上善意,瞧著他道:

“林大人,這裡是鎮國公府。您是不是想去彆的地方,走錯了?”

然而林昆神情平靜,他的聲音淡淡的,皮膚也白,襯著深青的官袍,清俊雅致到了極點。

“沒有。”

他靜聲道:“林某今日冒昧前來,是想見一個人。”

“西淮。”

銀止川領林昆入了府,一麵走,一麵朝堂中叫道:“有人要見你。”

西淮正在廳內給銀止川研墨。

今天銀止川心血來潮,要寫字,西淮就在書房給他幫忙。

聞聲,西淮手略微一頓,沒想出有誰會來見自己。

他推開門出去,見正巧到了門外的林昆,道:

“......林大人。”

林昆卻盯著他的臉,像想從這張平靜毫無斑斕的麵容上找出什麼往日的痕跡一般,半晌才道:

“......西淮公子。”

西淮和林昆兩人坐在廳內,銀止川去彆的地方了——

林昆說想與西淮單獨談一談,西淮也不介意,他就出去了。

——看在西淮的麵子上。

然而剛剛研完磨,西淮的手指上沾了不少臟汙的墨漬,他就先打了盆水,站在屋內的一個角落處洗手。

西淮的手指細而長,某種精心雕琢過的玉器。

他洗的也很認真,垂著眼,一根一根清理過去。

在此期間,林昆的視線一直粘在西淮身上,打量著他的背影,神情中充滿著一種複雜,說不出的意味。

洗乾淨了,西淮手從盆子裡抬起來,晾了晾,用搭在上方的小毛巾輕輕擦拭。然後,這才轉向林昆,問道:

“林大人點名要見我,不知道是為何事?”

“......你。”

來之前百般躊躇,而今見到人了,卻發現更加不知該如何是好。

靜了許久,林昆才開口說道:“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葉家的公子——葉逐顏。”

“......”

西淮已經足足有十年沒有聽到有人這樣提起過他的名字。

那些屬於流放前的家門和矜傲,人人提起無不羨豔的出身,父母俱在的安穩喜樂,都早已和金陵城下的秦淮河水一般,流逝在無法回首的過往之中了。

西淮心中忍不住一哽,眼睫極輕微地顫了一下,而後轉過身去,道: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我從望亭宴上見到你時,就覺得似曾相識。”

林昆卻驀然站了起來,仿佛從他的回答中得到了某種確認一般:“——我見過你!”

“七歲時,我在學堂上隨口戲作《**賦》,傳遍星野之都。”

林昆道:“人人稱我為神童,溢美之詞聽得叫人厭煩。”

大抵有才之人,多少都會自傲。

但是有些人自傲,會叫人討厭;有些人是真的懷著赤子之心,則會叫人尊崇。

“多少無才平庸之輩,將我的詩作與他們並提而論,隻為抬高自己的聲名。”

林昆道:“但我讀過,真正有資格與我文才相並列的,在我心中,隻有一個人。”

那時,世代為儲君太傅的林家聲名已經傳遍了星野之都。

但同時,遙遙的千裡之外,金陵秦淮,也有頗負盛名的書香門第葉氏。

林昆讀過他們葉家小公子的詩作,不知是何時見祭祀而作的《神女淚》,一讀便驚為天人。知道此人文采不在自己之下。

更不提他還聽人說這位葉家的小公子,年齡其實還是與他相仿的。

他覺得很有趣,因為雖然都有文采,但是林昆的文章是沉鬱頓挫的,有縱橫五國之雄心;但西淮的詩文輕逸,無拘無束,仿佛天賜靈思。

“我曾因緣巧合見過你一麵。”

林昆道:“那是我隨祖父去金陵巡視的時候......但那時,我年紀小,不肯承認有人同我一樣才思敏捷。隻遠遠地看過你一眼,就離開了。卻後來沒過幾年,聽聞你父親被貶一事。”

那時,林昆已經長大了一些,能夠接受驚才絕豔的自己並不是舉世無雙這一點。

既肯定西淮的文采,又不肯與他相見的彆扭小孩已經不見了。但曾經和他一樣才華橫溢的少年,已經不知道消失在了何處。

“我在城外給滄瀾的流民施粥,就是想也許能夠遇見你。”

林昆道:“但是沒想到......”

你以這樣的身份,出現在望亭宴上。

“你需要我幫你脫身麼?”

望著西淮清雋瘦削的側容,林昆道:“如果你想離開鎮國公府,我可以幫你......!”

銀止川在星野之都是什麼樣的名聲,自不必說。

在林昆看來,西淮就是銀止川一時興起,從赴雲樓又買回來的一個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