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青衫 56(1 / 2)

我見風雪 月色白如墨 9058 字 7個月前

(五十六)

“能行麼?”

城外,一個荒廢的舊宅中。

宅子大門上的朱紅深漆已經駁落了,看院內的雜草深度也好似久沒有人打理的樣子。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的一座荒宅中,卻立著三個模糊的人影。

其中一人穿白衣,一人肩上停著雪鷂,另一人是個中年男子。

雪鷂少年坐在陣中,麵前放著一個透明的瓦罐,其中充盈著幾十條蟒蛇,緩慢地摩擦彼此。冰涼的爬行動物眨著豎瞳,間或緩慢地一動。

乍然看到這麼多蟒蛇擠在一處,幾乎叫人不可自已地頭皮一炸,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浮了起來。

然而,麵對這樣詭異血腥的場景,那名肩上停著雪鷂的少年卻好似已經習以為常,他閉目坐在陣中,似在冥想,又似在沉睡。

倏然,在月光透過烏雲的那一刹那,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透明瓦罐中的蟒蛇也嘶叫起來,好似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攥住了身軀——

但那一切都顯得徒勞,隻見在頃刻之間,那瓦罐中的蟒蛇就在肉眼看見的速度下迅速溶解乾癟下去,刹那之後,瓦罐中就隻剩下一灘血水。

“成了?”

見狀,中年男子開口,略顯得有些急迫問:“是所有中蛇毒的人都會入幻境麼?”

那施術似乎對雪鷂少年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他先是口角流血,漸漸的鼻腔和耳朵也滲出鮮血來。

但是他睜開眼,眼睛卻是茫茫然的,眨了眨,而後才又恢複馴服的模樣。

“嗯。”

中年男子籲了口氣,這才遞給少年一方巾帕,又獎賞一般掏出一粒紅丸,讓雪鷂少年服下去。喜形於色道:

“這下沉宴要手足無策了,一失民心,他還有什麼!?”

“你那邊也要盯緊。”

說著,男子轉向一直都不說話,神色也淡,簡直像度身事外了的西淮:“一定要給沉宴施壓,同時盯住銀止川。”

他頓了一下:“......濯銀之槍的事有下落了嗎?”

西淮平平淡淡說:“沒有。”

男子本想擰起眉頭,神情也變凶惡了一瞬。

但是旋即想到,此次給沉宴施壓的策略都是出自西淮之手;能把全城異端辦得如此逼真,也是西淮一手造就,不由默了默,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要抓緊!......”

他道:“你是唯一一個讓銀止川帶回府的人啊,西淮,你可不能叫花君失望。”

西淮在態度冷淡這一方麵可謂是一視同仁,不僅是對銀止川,對上京的人一樣。

“不放心我麼?”

他微微笑了一下,低聲道:“那你也可以叫花辭樹自己來委身仇敵,婉轉承歡一晚試試。就不必這樣懷疑我了。”

“......你!”

男人臉色數變,顯然被激怒。但他大概也知曉西淮的脾氣,深呼吸數次,按下了自己的憤怒。

他換上一副笑麵孔,儘管那笑容已虛假至極:“西淮公子,你何必總是這樣心高氣傲?”

“——我們的目的,分明是一樣的啊......”

西淮卻不想再與他們繼續耽擱下去,若不是必要,他見這些人一麵都覺得厭煩。

隻冷冷放下手臂,寒聲問:“還有事麼?”

“沒有我就回去了。銀府也不是想出來就出來,想回去就能隨意回去的地方。”

“好。”

中年男子微笑著說:“請。小四,送一送西淮公子。”

那名神情總是柔和馴服的少年默默起身,站到了西淮身後。

他的功夫確實很好,似乎還摻雜著某種幻術。每次帶西淮進出鎮國公府,從來未驚動過任何人。

這次回去時,也一如既往地順利。

隻是在中途的時候,大概是不久前還施了術法的緣故,雪鷂少年精神頗有些不濟。方才中年男子遞給他擦過血跡的巾帕,不留意滑出口袋,從空中落了下去。

西淮微微一怔,似乎覺得不妥,想叫他停一停,將那巾帕處理掉。

但是此地距離銀府大概還有半條街的距離,實在談不上近。隻是一條帶血的巾帕,也不是落到了鎮國公府裡麵。倒是他自己現今出來時間已久,還是快快趕回去比較重要。旋即按下了這一想法,沒有出聲。

可是西淮萬萬沒有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半個時辰之後,恰恰好有一個遠行的人回星野之都,路過此地。

他正欲往銀府去,在空無一人的朱雀大道上看見了這條巾帕,瞧見上頭的血跡,略覺奇怪後,撿了起來。

因為為鏡樓處理多年情報的緣故,姬無恨對氣味顏色的敏感度達到了一種幾近非人的程度。

他輕輕在這巾帕上嗅了嗅,蹙起眉,覺得似乎曾在哪裡聞到過這味道。

......

“......羨魚醒了麼?”

夜露霜重,天剛露出一點點魚肚白的時候,沉宴已經在求瑕台外守了一晚上。

他搓著已經微微凍得有些冰涼的手指,朝一個睡眼惺忪,端著木盆出來打水的宮娥問道。

宮娥被嚇了一跳:“陛、陛下......”

沉宴朝她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不要做聲,驚醒了楚淵。

宮娥說話有些結結巴巴的:“......少、少閣主剛醒......”

沉宴點點頭:“朕可以進去麼?”

宮娥慌忙讓開身:“陛下請。”

竹漏刻依然“滴滴答答”地落著水滴,紙門前的碧蘿樹亭亭如蓋,風走過,就發出“簌簌”的枝葉搖動聲。

這裡的時光仿佛是靜止的,一直安寧偏定得如在那座無人問津的思南山上一樣。

無論外界如何滄海桑田,發生了什麼樣的變遷,每當沉宴走到這裡,就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和楚淵初遇的那一年,此後種種,都不過一場南柯夢境。

楚淵似乎還沒有起身,正在梳洗。

紙門內有窸窸窣窣的衣料聲,沉宴調整了一下表情:

是的,哪怕現今外頭已經翻天覆地,關於廢除欽天監是否惹怒了神祗的流言已經甚囂塵上,但沉宴的第一反應,仍然是不能叫楚淵受到影響。

如果廢除欽天監是錯的,那麼提出廢除的觀星閣將首當其衝。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