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宿主QWQ！】
時杏動了動手指，慢慢地睜開眼來。
走廊裡安靜得連腳步聲都沒有，而這個熟悉的聲音從她的腦海裡傳來，空曠而又清楚。
她眨了眨眼，歎了口氣。
原來是在做夢啊。……真不知道為什麼十幾年前的事也可以夢得這麼真實。
她呼了口氣，有些懶散道，“……怎麼了？又有什麼新任務了？”
【QWQ沒有新任務哦，宿主。啊，該說，已經沒有任務了。】
“……嗯？那你來乾什麼？”
【我啊，我是來……】
那聲音頓了頓，很快道，【我是來告彆的。】
“告……”
時杏一怔，立刻清醒了起來！
她環顧了四周，在看到那些醫療器械後，才猛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再那些虛構的世界裡，而是回到了現實中！
而係統……
告彆？
告彆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要和我告彆？”時杏怔道，“你要去哪裡？你要去給其他人做任務嗎？你為什麼要……”
【宿主，你一下問太多我是回答不上來的！不過，你醒來的時候，就是我要離開的時候了。而且，如果我不離開的話……】
係統頓了頓，笑道，【他可是醒不過來的。】
“他是……”
【宿主，拉開門簾看看。】
時杏起身，緩緩地拉開了門簾。在揭開門簾的那一瞬間，她有些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在門簾那端，也有一張病床。
而病床上，正躺著一個人。
那個人很年輕，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正閉著雙眼，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他的皮膚很白，因為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了一層陰影。他交疊的雙手上插滿了細長的管子，連接到各種機械上。
……不，不僅是手。
他的全身都被各種各樣的管道所連接著，而在這麼多的儀器下，他仍然沒有醒來。
在安靜的沉睡中，他精致的麵容像是古希臘神話中不會醒來的美少年。
時杏緊緊盯著他的臉，退後了兩步——
“……蘇……”
她輕聲道，“……蘇沐。”
【是啊，是他。宿主，您還記得他嗎？】
“我當然記得，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和記憶中的那個小小少年完全不同，但眉眼中卻依然有神似的樣子。儘管已經有十年之久，但是時杏仍然能記得他的模樣。
“可是為什麼，他會在這裡？”時杏看著他全身的管子，怔道，“他不是應該在國外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是一個程序，我誕生於您出了車禍之後。】
“……你說什麼？”
【您的傷逝很重，而最重的不是外傷，您的意識幾乎已經脫離了您的身體，這意味著幾乎是無可挽救的。而他，正好回來了，他拜托了研究所的博士——】
【於是，我被編寫了出來。來挽救您。】
“……”
【說是任務，事實上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讓您能夠維持住自己的意識，在每個世界中存活。當您在所有的世界中都存活了下來，那麼您的意識就可以最終回到您的體內。】
“所以我……”
【是啊，您成功了。您成功存活了下來，回到了最初的身體裡。但是，緊緊依靠我和您，是完全不夠的。】
時杏低下頭，順著少年太陽穴上的管道看去，卻見那些管道除了連接到一旁的儀器上，還連接到一個地方——
她的太陽穴上。
這意味著……
【是的，沒錯。必須要有一個人來支撐您的精神體，適當地引導您，以及為您增加快樂值，讓世界不會崩塌，也讓您能夠儘快完成任務，回到現實中。】
“……那個人，是蘇沐嗎？”
係統笑道，【是。】
“那麼，他是……”
【是您每個世界的戀人。】係統笑道，【恭喜您，你成功了。】
“如果我沒有成功，他會怎麼樣？”
【您隻要完成最後的任務，仍可以回到現實。但是如果您在某個世界失敗了，那麼他……】
係統頓了頓，輕聲道，【會永遠地被困在那個世界。和最後的數據一起……】
【被永久清除。】
時杏睜大了雙眼！
這是她事先所不知道的！
她根本不知道，如果她在某個世界失敗了，那麼蘇沐就會永遠被困在那個世界中，甚至與數據一同在最後被永久清空。
這個係統的目的是為了讓她的意識體回到現實，好喚醒現實的她，而蘇沐的意識被清空，這也意味著——
他將永久無法蘇醒！
……他會死！
“為什麼？”時杏看著他那沉睡的臉，輕聲道，“為什麼他會為了我……他知道自己會死吧？”
【他知道。但是比起這個，他的願望，隻是讓您醒來而已。】
“……蘇沐……”
他做到了。
小時候的他，明明是那麼的膽小害怕，還愛哭，可是卻——
“時杏姐姐，你要是被惡龍抓走了，我一定會來救你！”
“時杏姐姐，我今天學了新的武功，可以保護你啦~”
……
時杏輕輕地走到他的身旁，握住他白皙而冰涼的雙手，緊緊地咬住了雙唇。而當她握緊雙手的時候……
床上的人，微微動了動。
時杏一愣，抬起頭來，很快的，她對上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那雙眼睛緩緩睜開，眼睛的主人嘴角微微勾起，朝她輕聲笑了起來，有些無力卻依然清亮的聲音傳了過來。
“……時杏姐姐……”
“蘇沐？”時杏怔道，“你醒了？”
“嗯。”少年有些難受地動了動手指，苦笑道，“……抱歉啊，好不容易見麵了，可是卻讓你看到這副模樣……”
“你在說什麼啊？”時杏慌道，“等等，我去叫醫……”
“請不要叫醫生。”
“什麼？”
“十年了，第一次見麵，我不想有人打攪我們。”
少年咳嗽了兩聲，笑道，“……這十年，我明明都想好了，見麵的時候要怎麼抱住你，要說些什麼。可是真正見麵卻是這個樣子，我好不甘心。那個，對不起……”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吧，”時杏握住他的手，小聲道，“因為我出了車禍，所以你也……”
“啊，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
“是係統告訴你的吧。”
“是的，它……”
時杏的話音未落，就聽到腦海裡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聲音——
【宿主。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開心，雖然你總是懟我QAQ我也超級氣的，但是我還是最喜歡宿主你了。】
【儘管我總是叫你體驗有錢人的痛苦，但是我並不想讓你體會到哦。因為那樣的話，你不就會難過了嗎？我想讓你一直都很開心。】
【我很開心，能夠被書寫出來，能夠遇見你。】
時杏一愣。
【那麼……】
……
……
【QWQ……再見啦。】
“等等！”
時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覺得腦袋一暈，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身上抽離了出去。而與此同時——
她看到了那台儀器，亮了起來。
儀器的屏幕上，有著用無數字母和數字書寫的程序，可明明沒有人動，那些字母和數字卻一個一個的，像是被按下了刪除鍵。
不斷的清空……
清空。
直到屏幕上所有的字母，全部消失不見，隻剩下一個空白的頁麵。
時杏看著那個頁麵，怔道，“……這是……”
“這是係統的本體，儀器上的那些字母，是編寫它、並將它植入我們意識體的程序。”
蘇沐說著，輕輕地轉過頭。儘管現在的他隻是輕微一動，還感覺很困惱，但他還是看向了屏幕，笑了起來。
“係統。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還有……”
他輕聲笑道——
“謝謝你。”
係統已經不會再說話了，但是儀器的屏幕上，還是慢慢地呈現出了一個笑臉。而那個笑臉僅僅停留了五秒鐘——
巨大的“END”占據了屏幕。
屏幕暗了下來，就連顯示著紅圈的電源，也暗了下來。
……不，應該說是，再也不會啟動了。
它完成了它的使命，將帶著所有世界、所有人的記憶碎片一起，全部清空。
時杏看著那儀器，它已經不再說話，隻剩下冰冷的管道。她想到從第一個世界開始，從那個她完全不了解的娛樂圈開始……
到第二個，被纏著說是天命之子的女學生，還有小提琴協會的那位主席。
到第三個，把過錯推給她的重生的閨蜜，還有一起長大的的那位傲嬌竹馬。
到第四個，隻會賣萌的女徒弟和暈頭轉向的師父，還有教她怎麼打遊戲的那位大佬。
到第五個，陰暗卻又愛裝模作樣的種馬文師兄，還有獨獨喜歡吃梅花糕的那位仙尊。
到第六個，莫名其妙就開了金手指的末世女王，還有為了爭一隻豬要商量的那位雇傭兵。
到第七個，光明正大戴了綠帽的丈夫和嫂嫂，還有最愛看她哭哭啼啼的那位心理醫生。
到最後一個，被錯換而導致截然不同的人生的千金，還有憑實力單身的那位學霸。
在所有世界，陪伴著她的——
蘇沐和係統。
那或許是她碌碌無為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無關錢財，無關富有。
正如係統所說，遇見這些，她很快樂，也很開心。就算所有的世界已經崩塌，就算所有的愛的恨的全都死去，就算係統已經不再開口……
她仍然感到很幸運。
隻是，幸運之中，或許……
“嗚嗚……”
“彆哭了，沒事。”蘇沐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發絲，笑道，“是誰欺負了你了？我替你討回公道。”
“你瞎說什麼呢……”
時杏放聲大哭了起來。
壓抑了這麼久，她終於無法克製地撲在蘇沐的懷裡，嗚咽了起來，“還問是誰欺負我，明明是你們……”
蘇沐輕笑道，“怎麼了？”
“那個爛係統，什麼都不說就走了，就發一個笑臉誰知道是什麼啊？它好好說清楚啊！我又看不懂它的暗號！”
“說什麼跟我在一起很開心，可是我明明沒有體會到有錢人的痛苦……還不快點回來……”
“好了好了。”蘇沐笑道，“彆哭，係統說了，不想看你難過吧。”
“還有你！”
“嗯？”
“你為什麼都不說就來幫我啊……”時杏扯著他的手就哭道，“萬一我失敗了怎麼辦？你永遠留在裡麵怎麼辦？”
“因為是時杏姐姐，所以我相信你會成功啦。”
“說這麼輕鬆？萬一我真的失敗……你不是想見我嗎？”時杏抽泣道，“你要是死了還怎麼見我？我還不如當時就撞死算了……”
“說什麼呢？”蘇沐忍不住笑道，“我說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去救你，你忘了嗎？”
“我可沒讓你這樣救我啊，你這樣……你都不考慮一下後果……”
“那也沒辦法啊，誰叫……”
蘇沐歎口氣，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輕笑道——
“我喜歡你呢？”
少年介於清亮與低沉之間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格外的溫柔，時杏愣了愣，臉頰微紅，隻覺得鼻尖更酸了。
她拽著蘇沐的手，咬著嘴唇，深呼了幾口氣，馬上就要流下眼淚來……
“彆哭彆哭，”蘇沐連忙捧著她的臉頰，笑道，“我跟你說個好消息，你就不哭了。”
時杏抽泣了兩聲，“什麼……什麼好消息？”
“就是你之前中的五億彩票啊，”蘇沐笑眯眯道，“我在進入世界前吩咐人幫你領回來啦。怎麼樣？開心吧？”
“……”
“怎麼了？不開心？”
“蘇沐……”
“嗯？”
少年躺在病床上，微微側著頭。天已經完全亮了起來，陽光透過窗戶、再透過簾子投射在他的臉上，讓他精致的臉上，多了好幾份柔和。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儘管眼眶有些許的濕潤，可是從他如同星辰一般的雙眼中，依然看到了對未來的期望。
他的雙手緊緊握著，像是再也不願意分開那般，可其中，卻又包含著瘋狂的思念與無儘的愛意。
從十年前。
一直到十年後。
他陪伴了她的時間或許不長，隻有兒時的六年，又或許很長，從每個世界的開始到每個世界的終結。
但他的愛意早就開始萌生出來了——
從第一眼開始，從那個穿著背帶裙，插著腰的小女孩兒開始。
一直到很久以後。
他笑著道，“怎麼？彩票領回來了，不開心？不歡迎歡迎？”
“比起彩票回來，我倒是想跟你說……”
“嗯？”
時杏立刻撲了上去，帶著淚痕笑了起來——
“蘇沐，歡迎回來。”
……
……
陽光照射了進來，一切銳利都磨去了棱角。
這是一個結束。
亦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