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澄臉上是明媚的笑容,看著裴鈺,連眼裡也都是溫柔的笑意:“你猜。”
裴鈺從未想過孟沅澄會為他做這些,如今看著孟沅澄臉上的笑容,心底裡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肆意蔓延著。
“你還站著乾什麼,趕緊過來。”
裴鈺少見的手足無措,孟沅澄叫了好幾聲才得到他的回應。
孟沅澄將筷子遞給他:“趕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這可是花了我……”
說到這裡,孟沅澄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多了,趕緊捂住了嘴。
雖然兩人已達成了默契,心知肚明這麵是如何來的,可要是自己說出來,孟沅澄總覺得有些丟人。
她很想告訴他,讓他彆太過於感動了,她是看他可憐才這麼做的,但是這樣的理由又有些站不住腳。
裴鈺接過筷子,低頭看著眼前的這碗麵,卻久久沒有動筷子。
“你怎麼還不動?”
孟沅澄看了眼她做的這碗麵,賣相還是不錯的,不過味道如何,她就沒有嘗過了。
“嗯。”
裴鈺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臉色驟然變了。
“怎麼樣?”
剛才的感動在嘗了這一口麵後消散了不少。
這是他有史以來吃過的最難吃的東西。
但考慮孟沅澄的心情,裴鈺選擇了沉默。
“你怎麼不說話?”
裴鈺放下筷子,望著孟沅澄,少有的誠懇:“你想聽實話嗎?”
“當然了。”
本來不想打擊她的,可她這麼一直追問,他又不願意在這事上撒謊。
“很難吃,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吃過這麼難吃的東西,你把糖當成鹽了,又放了很多醋和辣椒,你的麵就是這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怪味,而且,麵沒有完全煮熟,半生半熟,我方才那一口就是生的。”
“我想你以後還是彆做這事了。”她本就該被寵著,這種粗活從來不是她該做的。
孟沅澄臉上的笑意在聽到裴鈺的這番評價時就開始消退,直到聽完後,孟沅澄的委屈比氣憤更多了些。
她想著他的生辰日卻還一個人孤零零地待著,所以才沒告訴他就跑來了想給他一個驚喜,他吃的這碗麵可是她十九年來第一次親自下廚做的,過去她連廚房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原以為他知道了她的這番心意,不說多感動,但至少也該有些感謝。
可是孟沅澄沒想到,她得到的卻是他把她的麵貶得一無是處的這種評價。
“這可是我親手做的!”
裴鈺點頭:“我知道。”
“這就是你的感想?”
“如果從味道上來說,確實如此。”
“就沒有一點優點。”
“沒有。”
很好,孟沅澄瞪著裴鈺,就活該他一個人待著。
“好,那你去吃你覺得好吃的東西吧,我就不奉陪了。”
裴鈺看著憤然轉身往外走的孟沅澄,不僅不慌,反而很高興。
孟沅澄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在接受他了,像這樣的小脾氣,更說明他們之間關係的親近。
孟沅澄快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已經偷偷放慢了腳步,注意到這一點的裴鈺,也跟著笑了。
裴鈺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孟沅澄身後,拉住了她。
“我麵還沒吃完。”
“關我什麼事?再說了,你都說得那麼難吃了,還吃它乾嘛?”
裴鈺無奈地笑,說道:“我也不想吃,但是你會生氣。”
“我生不生氣你還會在意嗎?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氣我了。”
“當然在意了。”裴鈺拉著孟沅澄,想讓她回過頭來看自己一眼,可孟沅澄還跟他賭著氣,硬是不搭理他。
裴鈺便走到了孟沅澄麵前,誰料孟沅澄又跟著把頭偏到了另一邊。
“彆生氣了。”
孟沅澄還是不說話。
“我把你的麵全都吃完,連湯都不剩,如何?”
“沒必要,這麼難吃的東西,真是委屈你了。”
裴鈺點頭:“確實有些委屈,往後彆做了。”
“你……”
“你口口聲聲說著喜歡我,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即便我做的東西多難吃,愛屋及烏,你也該覺得好吃的。”
裴鈺挑眉:“還有這種道理?”
“當然了。喜歡我自然要喜歡我的全部,我能屈尊給你做這個,你該感恩戴德才是,這是你的福分。而且我喜歡的你也該喜歡,我討厭的,你也得跟著討厭。我親手做的東西,你更是要無腦地誇。”
裴鈺勾唇:“你這未免太不講理了。”
“誰要跟你講道理。”
裴鈺忽然將孟沅澄抱住,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很開心你能親手為我做這些,真的很開心,謝謝。”
這句話聽著還像些樣,不過孟沅澄還是不滿道:“光說句謝謝就以為我會消氣了?”
裴鈺失笑:“我把你的麵吃完這算是懲罰了吧。”
孟沅澄怒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的麵有難吃到這種地步,可看裴鈺的神色,又不像是開玩笑。
兩人回到桌邊,孟沅澄就著裴鈺放在碗上的筷子就夾了一大口麵,正欲往嘴裡送,裴鈺攔住了她。
“怎麼了?”
“要嘗味道的話一點就夠了。”他怕她吃了以後會吐出來,何必給自己找罪受。
孟沅澄夾起一根,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臉色大變,直接就要往出吐,可一看裴鈺,她礙麵子,還是生生咽下去了。
怎麼會這麼難吃,看來裴鈺還是沒說假話,也不是故意惹她生氣,隻是如實陳述罷了。
見裴鈺接過筷子還要繼續吃,孟沅澄輕咳一聲:“彆吃了。”
“嗯?”
“我是看這麵都涼了……”
裴鈺卻沒聽她的,說到做到,將一碗麵都吃光了。
孟沅澄看著心都跟著緊了,這麼難吃的東西,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的誠意夠了嗎?”
“勉強。”
“往後你要是再想做東西給我,彆再做吃的了。”
像是什麼荷包香囊,即便是難看些,但也不會讓他這麼受罪。
“誰說要給你做了。”
“嗯。”
“你這算什麼意思?”聽著他好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沒什麼,就是遺憾。”
他這語氣,聽著哪裡像遺憾了。
不過說起親手做的東西,孟沅澄想起,如今其實也不算第一次做東西送給他了。
第一次送的東西應該就是親手做的那個荷包。
那時候她對他滿腔熱情,頭腦發熱,縱使天天麵對著他的冷臉也從未泄氣,反倒是越挫越勇。
七夕節,聽說宮外的女子都會送親手做的信物給心儀的男子,她腦子一熱,也要跟著學。
小雲聽了這個想法,也被她嚇到了:“公主,您金枝玉葉,怎麼能親自做這種粗活?”
“你怕什麼,這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會有人怪罪你們的。”
“可是……”
“彆說了,趕快教我。”
“奴婢不敢。”
“你再不起來,我可真要治你的罪了。”
在宮內一眾宮女的幫助下,她勉勉強強地做出了個荷包的形來。
可上麵的刺繡就可說是慘不忍睹了。
不過那時的她卻是成就感滿滿,連帶看實際上亂七八糟的刺繡圖案都覺得十分順眼。
第二日她就攔住了裴鈺,要將這個親手繡的荷包送給他,不過裴鈺當時是拒絕的。
她準備了那麼久的東西,肯定不願意被拒絕,最後她還是半強迫地讓裴鈺收下了。
想到這裡,孟沅澄突然記起了。
後來她跟裴鈺爭吵的時候,問及這個荷包,裴鈺那時是如何回答的。
“找不到了。”
那時候她聽到這個答案更是氣憤,但兩人當時那種狀態,她也沒再追問。
如今想來,這又是一條裴鈺的‘罪狀’。
“我記得我以前還送過你我親手做的荷包,你說你扔了。”
“我說的應該不是扔了。”裴鈺糾正孟沅澄,“我說的是找不到了。”
“這有什麼區彆嗎?”
孟沅澄手撐著下巴,望著裴鈺:“這麼說來,你還是真是罪大惡極,我第一次親手做的東西,送給了你,你還不知好歹地給弄丟了,說明你是一點沒放在心上。”
“你所謂的喜歡我,好像也不怎麼樣啊。”
裴鈺低頭笑了:“是我的錯。”
“光認錯就完了?”
“那這樣可以嗎?”
孟沅澄看著裴鈺手中保存完好,依舊如新的荷包,愣住了。
她一把抓到了手裡,難以置信:“怎麼會?”
不過她還是不信:“這不會是你重新找人仿製的吧?”
“你自己做的肯定最熟悉了,你看看。”
其實一拿到手裡,孟沅澄就已經認出來了。
此時再看這上麵的刺繡,果然是難以入眼。
“你騙我?”
“後來找到的。”
她才不信呢。
“你那時是騙我的,根本沒對我說實話吧。”
裴鈺終究還是承認了:“嗯,當時確實沒說實話,其實一直都在。”
“你那時候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說的那些話。”
孟沅澄記起了。
因為裴鈺當著她的麵向宋玉竹吐露真情,還說了那麼些過分的話,她當時心灰意冷,自然也是要說些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