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鈺緩緩睜開眼,望著上方,輕聲道:“嗯。”
宋玉竹說的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在後來的很長一段日子裡,裴鈺似乎恢複了正常,但是她知道,這隻是表象而已。
直到他遇見淩安安。
那一日,她也在場。
淩安安主動靠近裴鈺的時候,一舉一動,甚至連淩安安略微有些忐忑的神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以為淩安安會像過去的那些女人一樣碰壁,麵對上裴鈺的冷臉,但她錯了。
裴鈺的臉色雖看不出多明顯的變化,可他的動作已暴露出他的內心想法,他對淩安安並不反感。
若是一般女子,他又怎麼會有這種耐心聽著她喋喋不休。
再後來,她聽說,裴鈺似乎是接受了淩安安,他們甚至要成親了。
她去找過淩安安,但卻遭了一通奚落。
她也曾去質問裴鈺,為什麼連淩安安都可以,但卻不能是他。
裴鈺當時的話有些古怪,但她卻未曾細想。
此刻再回憶起來,或許裴鈺早已知道她做的事了。
她想起後來問及此事時裴鈺的反應,那時兩人對孟沅澄的事似乎已是心照不宣,她提起孟沅澄,更多的是想知道在裴鈺心中她與孟沅澄,誰更重要一些。
若他知道孟沅澄的死與她有關,又會如何。
“我答應過你娘會好好照顧你。”
這是裴鈺當時的答案,雖未明說,但她也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她以為她在裴鈺心中至少還是有些位置的,可是裴鈺的話讓她終於清醒過來。
“如果不是我娘對你有恩,你是不是根本不會……”
“對。”
說裴鈺冷血,其實他又是極守諾言,從未背棄當年的一句承諾,即便今時今日,她娘早已不在了。但說他重情,她又覺得有些可笑。
那些年,兩人相依為命長大,但是維係他們今日關係的僅僅是當年她娘對他的囑托,若沒了這個,在他眼裡,她什麼都不是。
雖然裴鈺的答案讓她心死,但那時的她甚至還有些慶幸,至少除去了孟沅澄這個眼中釘,不管裴鈺是因為對她下不了手,但事實就是裴鈺知道她害死了孟沅澄也不會對她做什麼。
那個時候,她甚至沒覺察出其中的不對勁。
宋玉竹回想著過去的種種,再到今日聽聞的孟沅澄回來的消息,終於是明白了。
他早就知道孟沅澄沒有死,所以……才會在知道真相是那麼冷靜,因為,那隻是她自以為是的真相。
見到宋玉竹,淩安安也是不高興的。
因裴鈺,兩人的關係不怎麼樣,連表麵的平和也做不到。
第一次見麵,宋玉竹自以為是地以正室的身份來警告她,她自然是不服的,當場便嗆了回去。
雖說宋玉竹身份尊貴,但她也不是能受氣的人,更何況,以她爹今時今日的地位,怕是皇上都要給她爹幾分麵子,她又如何會怕一個小小的公主。
如今算是仇人再見,分外眼紅,加上因方才的事,她正有一肚子的火氣,所以此刻心情更差。
兩人對峙許久,眼中都是明晃晃的敵意。
“你來乾什麼?”最終還是淩安安先打破了沉默。
宋玉竹打量著淩安安,見她這般暴躁,猜想或許她是在裴鈺那裡受了氣,能讓淩安安這般大的氣性,怕也隻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了。
“你見到孟沅澄了?”
“你怎麼知道?”
淩安安這話一出,宋玉竹握緊了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孟沅澄真的回來了。
她費儘心思好不容易把她弄走,以為往後便能高枕無憂,沒想到還是算錯了。
孟沅澄不僅沒死,活得好好的,還因此招來了淩安安。
她清楚,以孟沅澄的性子,知道她策劃的這一切,自然會想方設法地報複回來,如今她對裴鈺已徹底死心,但是孟沅澄,不管是為了什麼,她都不能讓她好過。
見淩安安如臨大敵一般的姿態,宋玉竹輕笑一聲。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我早已輸了不是嗎?”
“可是,你好像也沒贏。孟沅澄回來了,你便再也沒有機會了,因為,裴鈺心裡的那個人,從來不是你。”
淩安安臉色漲紅,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你知道裴鈺為什麼對你跟對彆的女人不一樣嗎?”
“自然是因為喜歡我。”
宋玉竹忽然大笑起來。
“你真會自己騙自己。”
“見過了裴鈺對孟沅澄的態度,你還能說服自己裴鈺是喜歡過你的嗎?”
淩安安大聲道:“你閉嘴。”
“我不說就能改變事實了嗎?裴鈺為什麼對你這麼不同,你如今應該清楚了。”
見淩安安還在自欺欺人,宋玉竹無情地指出事實:“當然是因為你跟過去的孟沅澄很像,那股勁,驕橫自我又任性,這種惹人討厭的性子。”
“原本我也以為裴鈺就是喜歡這樣性子的人,我做不到為他改變成這般,你能走進他心裡,我也無可奈何,但今日,我倒是看明白了,他在意的根本不是何種性子,真正重要的隻是人。”
對裴鈺來說,孟沅澄是何性子根本一點不重要,他喜歡的從來都是她這個人,但淩安安,隻是因為與過去的孟沅澄有那麼幾分相似才有了靠近他的機會。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清楚。”
見淩安安這般,宋玉竹還生出了幾分快意。
原本以為裴鈺是真對淩安安用心了,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暫時的慰藉。
“你還不願意承認嗎?你不過就是裴鈺用來當作孟沅澄替身的人,如今孟沅澄回來了,你自然是被無情甩開了。”
輸給孟沅澄,她無能為力,但輸給後來的淩安安,她是真的不甘。
“恨嗎?”
這種被人戲耍的滋味,肯定很難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