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12(2 / 2)

蔣家一如往常,出了蔣恒身邊多了幾個保鏢之外,沒有什麼變化。

偶爾有兩三個警官去拜訪他們家,徐晴顯得非常不耐煩,態度也非常直白:“說找不回來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他們家的孩子。”

蔣鐸,生死未卜。

而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陸呦之外,恐怕沒有人為他徹夜難眠。

陸呦的父母從一開始後怕的狀態中緩過神來,從陸寧一遍又一遍向警方複述的情況中反應過來。

如果沒有蔣鐸,也許被綁架的小孩…就是陸寧!

他們像被綁架的孩子父母一樣關心案情,同時也為當初對蔣鐸的偏見懊悔不已。

現在隻希望警方能夠快些找到線索,把幾個孩子給救出來。

三天過去了,毫無線索。

而他留下的信息也非常明確,他不是為了錢,就是要報複社會、報複有錢人。

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幾個孩子的生死,開始變得渺茫了起來。

那天早上,陸呦來到教室裡,赫然看到蔣鐸那空蕩蕩的課桌上,竟然放了幾個白花紮成的巴掌大的小花圈。

花圈,是用來悼念死人的。

陸呦頭皮一炸,抓起花圈狠狠扔在地上,然後用腳拚命踩踏,直到花圈已經不成形狀。

她抓起蔣鐸同桌一個男孩的衣領,惡狠狠地問道:“是誰放的!”

男孩從來沒有見過陸呦這麼凶狠的模樣,嚇得不輕,結結巴巴說道:“是...是隔壁班的蔣恒,他…他拿過來的,還在笑呢。”

陸呦已經氣得失去了理智,大步流星地衝出了教室門。

蘇洱擔心她被欺負,趕緊推搡了一下賀鳴非,讓他跟著過去。

隔壁班正在上早讀課,語文老師還在教室裡領讀課文。

陸呦不由分說地推開了教室門,衝到了蔣恒的麵前,將踩碎的花圈一股腦砸在了他身上,怒吼道——

“你媽死了,拿去祭奠你媽去吧!王八蛋!”

這話說出來,整個教室瞬間靜謐無聲。

同學們難以置信地看著陸呦,嘴巴張成了O字。

無法想像,隔壁班最溫柔漂亮的“班花”,竟然會爆出這般潑辣無忌的粗口。

陸呦臉頰通紅,氣得渾身發抖,惡狠狠地瞪著蔣恒。

蔣恒猛地拍桌而起:“你再說一遍!”

陸呦一字一頓,發泄著心裡的暴怒:“你-媽-死-了…”

“啊啊啊!”

蔣恒揚手就要揍她,正在這時,賀鳴非也衝了進來,擋在了陸呦身前。

賀鳴非初中階段的身高,便達到了一米七八,是學校裡最高的男孩,又格外健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會像其他同學那樣畏懼蔣恒的家世。

所以即便是蔣恒,也不敢輕易和他動手。

幾人僵持了下來,打不贏,隻能相互爆粗罵架。

語文老師不能容忍教室裡發生這麼惡劣的事,把幾人叫到了辦公室,狠狠訓斥了一頓。

這是一貫聽話的優等生陸呦,第一次和老師頂嘴:“我沒錯,讓我對他道歉,永遠不可能!”

語文老師也氣得不輕,怒聲道:“你剛剛罵了什麼臟話!”

“我沒有罵錯,他媽媽本來就不是人,什麼正常的人會欺負小孩子,而且這麼多年!”

語文老師不知內情,氣呼呼地摸出了手機:“看來我隻能把你的家長叫過來。”

“你就是把玉皇大帝請過來,我也沒錯!”

陸呦固執地不肯道歉,甚至不等語文老師撥出電話,她便咬著牙、轉身跑出了辦公室。

“回來,陸呦!我看你是想被記過了!”

陸呦頭也沒回。

……

放學之後,陸呦一個人坐在操場的階梯上,抱著膝蓋,看著綠地上奔跑的少年的身影,想象著那抹熟悉的影子還在。

想象著,他對她微笑,朝她飛奔而來。

終於繃不住,號啕大哭。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活下來。”

“蔣鐸,你能聽到嗎。”

......

陰暗潮濕的小屋裡,蔣鐸猛地睜開了血肉模糊的眼睛。

他做了一個夢,夢很零散,他夢到狹窄的出租屋裡、母親和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夢到沿街乞討時路過的人冷漠的白眼、夢到第一次來蔣家便吃了女主人一記重重的耳光......

這個世界於他而言,便是地獄,還能壞到哪裡去?

所以在遭受虐待的時候,他並沒有像另外兩個小孩那樣尖叫和哭嚎。

而那變態狂似乎很喜歡聽小孩子發出痛苦的呼喊聲,這能給他帶來快感。

因此,宛如啞巴一樣、對所有苦難逆來順受的蔣鐸,前期所遭受的痛苦要遠遠大於另外兩個孩子,因為這個變態狂在麵對他堅韌不屈的目光時,仿佛權威受到了挑戰,用儘了各種辦法讓他出聲。

然而之後幾天,他便放棄了。

蔣鐸倔得不似小孩,恐怕弄死他都不可能讓他眼神裡露出半分恐懼的光芒。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折磨起來有什麼意思。

所以變態狂放棄了蔣鐸,隻捆著他、不給飯吃,隻給水喝,讓他感受饑餓帶來的痛苦。

每天,房間外麵都會傳來王煒和高梓然此起彼伏的哭喊聲。

後來幾天,連這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

黑暗中,饑餓宛如無孔不入的螞蝗,一個勁兒朝蔣鐸的骨頭裡鑽。

他的聽覺忽然變得格外敏銳,甚至能夠從屋外的腳步聲裡,判斷男人的行動,他出去了、喝酒了、在看什麼電視節目、是否已經入眠。

那天下午蔣鐸醒了過來,捆束著雙手的麻線,已經被他用床腳的細長鋼角磨得很粗糙了。

終於,麻線繃斷了一根,而雙手的緊縛感也明顯鬆了不少。

蔣鐸昏沉沉的意識猛然一震,他不動聲色地睜開了被血痂模糊的眼睛。

房間裡兩個小孩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他們身上已經不需要任何束縛了,已經快沒有了生命體征。

蔣鐸知道,過不了今天,他們就會死,而他們死了之後,便輪到自己了。

屋外,男人的腳步聲有些雜亂踉蹌,似乎喝了酒。

蔣鐸閉上了眼睛,大腦裡的每一個細胞都活泛蘇醒了過來,密切地關注著門外的一舉一動,通過聲音,在腦海中複刻著男人的每一個行為。

終於,他聽到了男人細微的鼾聲。

蔣鐸擺脫了捆束的麻繩,扶著床艱難地站起身,房間裡有屎尿的惡臭,但與之相比,更恐怖的是死亡氣息的逼近......

他走到王煒和高梓然身邊,推了推他們:“醒醒。”

這兩人已經不是睡眠的樣子,而是徹底休克昏死的狀態了,蔣鐸推了半晌也沒能喚醒他們。

他伸手過去,探了探倆人的鼻息。

高梓然氣若遊絲,而王煒...沒有了呼吸。

蔣鐸站起身,看著倒在自己麵前的兩個男孩,隻需幾秒鐘,他心裡已經有了決斷。

這個世界從來未曾對他施加善意,就連躺在地上的兩個小孩都是如此,王煒對他拉過彈弓,而高梓然罵過他媽媽。

這種時候,他隻能保全自己,活著回到那個女孩身邊。

他答應過她,永遠陪在她身邊…

不能言而無信。

蔣鐸將椅子放在了窗戶下麵,踩了上去,試圖打開緊閉的天窗。

天窗從外麵鎖上了,他單憑手臂的力氣根本無法打開。

蔣鐸四下裡張望了一會兒,迅速從淩亂的桌子下麵找到了一根鐵棍。

這鐵棍上還沾染著血跡,是那個變態狂作案的工具。

他用鐵棍當撬杆,將天窗的窗閥給撬開了。

這是貧民區的一間平層小樓,周圍不見人煙。

他自然不敢大聲呼救,唯恐驚動了熟睡的凶手,隻能費勁地攀上了窗戶,試圖跳下去,逃出生天。

窗戶和地麵的距離,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蔣鐸無法用視線來目測這段距離會不會讓他摔傷,也許會殘廢,但應該不至於喪命。

這是唯一的機會,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生與死,便在這一念之間。

蔣鐸回頭,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兩個人。

他們已經是將死的魚肉,毫無生命力。

他和命運抗爭了這麼多年,努力變好,努力活出個人樣來,他不能和這些人一樣,沉淪黑暗。

他心裡...還裝著唯一的希光。

蔣鐸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左腿著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劇烈的疼痛讓他近乎暈厥了過去。

他必須站起來,即便是爬,也要爬出這可怕的地獄。

蔣鐸咬著牙,扶著牆讓自己站起來,被血痂模糊的眼睛已經看不清前路了,右腿每走一步,都是穿心刺骨的疼。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來到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這樣一個滿身是血的少年,一瞬間便吸引了路人的注意,立刻朝他圍了過來。

“他受傷了!”

“快撥120!”

“這得要報警吧!”

蔣鐸再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