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公主抱(2 / 2)

眼淚流淌了下來,又被她用袖子倔強地擦掉了。

從小就愛哭,尤其是在蔣鐸麵前,她簡直就是個小哭包,可是後來在蔣鐸身上,她發現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因為那些眼淚時時刻刻提醒她,她是一個軟弱的人。

曾經無比渴盼的長大,而現在她終於長大了,仍舊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陸呦從床上坐了起來,重新坐到書桌邊,打開了台燈,拿出筆記本開始奮筆疾書。

……

次日下午放學之後,陸呦辭彆了沈思思一起回家的邀約,獨自一人來到了職高後街的一家小酒吧裡。

酒吧烏煙瘴氣,男男女女在裡麵搖頭晃腦地喝酒跳舞,穿著校服的陸呦,在裡麵顯得格格不入。

很快,她看到了楊黛汐。

楊黛汐和幾個化著濃妝的女孩,坐在卡座裡打牌,談笑風生。

楊黛汐也看到了陸呦,畫著煙熏妝的眼尾挑了挑,衝她吹了聲口哨。

陸呦朝她走了過去,也沒有彆的話,取下書包,從裡麵拿出了好幾冊的各科筆記遞給她:“想拜托你一件事,請你把這個給蔣鐸。”

楊黛汐掃了眼筆記,接過之後,隨意地將它們扔在了桌上,說道:“怎麼,還沒死心啊?”

”如果我還不死心,就不會來找你了。”陸呦低頭看著筆記,說道:“你現在是他的女朋友,我想你的話,他大概會聽,就要高考了,你讓他多看看書,他很聰明,自學完全沒問題。”

話音未落,楊黛汐便不耐煩地打斷了她:“他學不學關你什麼事,你是他媽啊?管這麼多。”

陸呦猛然抬頭,望向了楊黛汐,壓著嗓音道:“蔣鐸沒有媽媽。”

楊黛汐怔了一下,一時語塞。

“他沒有媽媽,沒有人管他,隻能靠自己,或許現在覺得怎樣都沒關係,但是以後呢…他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賭輸的籌碼。”

陸呦顫抖的手拿起了筆記本,極力壓住翻湧的心酸,說道:“他身後就是懸崖,彆無選擇,隻能向前走,這些書,這寫筆記,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楊黛汐臉上嘲諷的笑意淡了些,卻仍舊冷眼看著陸呦,沒有接她手裡的筆記,而是轉身從桌邊拿了一瓶啤酒,放到了陸呦的麵前,言簡意賅地說:“行啊,把它喝了,喝了我就幫你。”

陸呦看著麵前的啤酒瓶,摸出手機,低頭給陸寧發了一個地址,然後毫不猶豫地拿起酒瓶仰頭喝了。

楊黛汐其實是半開玩笑的口吻,卻沒想到這姑娘竟這樣頭鐵,一口喝了大半。

“……”

這要是讓蔣鐸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陸呦喝完了全部的啤酒,將酒瓶重重的放在桌上:“喝、喝了!”

她表情很難看,似乎很不習慣酒精的味道,但是眼神卻很堅定。

楊黛汐看著麵前的小姑娘,忽然感覺…其實這一切,毫無意義。

蔣鐸愛她,都愛到不敢愛了。

其他人,這個世界,一切的一切,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

他隻是將這個姑娘宛如水晶球一般…藏在了內心最深處,留著將來在一個人的孤獨長夜裡…拿出來捧著看。

楊黛汐意興全無地說:“我後悔了,我不會幫你送的。”

陸呦聽到這話,怒氣一下子湧了上來,揪住了她的衣領。

楊黛汐看著她,嘴角勾起了笑意:“沒想到你這小白兔也有急紅了眼的時候。”

說完,她扯開陸呦的手,將筆記本推到了她麵前,說道:“這個,你親自給他吧,我跟他可沒那麼熟。”

“你們不是已經…”

“演偶像劇會不會,姐以後可是要進軍娛樂圈呢。”楊黛汐垂著眼瞼,沉吟了片刻,拎著陸呦的筆記本,認真對她說道——

“而且,他唯一的希望,根本不是這些東西,而是……你。”

*

二十多分鐘後,陸寧趕到了酒吧,將已經有些暈暈乎乎的陸呦背走了。

陸寧發育得非常快,現在已經初具少年的體格,肩背挺闊結實,背著陸呦也完全不吃力。

“怎麼回事啊,姐,高考壓力大,也不至於放學跑到酒吧買醉吧!”

“這要是讓爸媽知道,你就完了!”

“你該不會是為情所傷吧。”

陸呦半醉半醒間,捏著陸寧的耳朵:“誰為情所傷了,人小鬼大,少管閒事。”

陸寧雖然不知道陸呦經曆了什麼,但他能感覺到陸呦語調裡的輕鬆。

他也跟著放鬆了下來,溫柔地說:“怎麼當姐姐的呢,都是快成年的人了,能不能彆讓小孩子操心。”

“是你自己多管閒事。”

“那你喝醉了彆讓我來接你呀。”

陸呦環著陸寧的頸子,笑著說:“因為你是我弟弟嘛。”

走到小區裡,陸寧手臂酸麻,實在背不動陸呦了,隻能把她放在花園的長椅上休息。

陸呦喝醉之後跟個小話嘮似的,一路上跟他絮絮叨叨,說自己小時候不喜歡他這個弟弟,但是他卻總是粘著她的事。

這些事,陸寧已經完全沒印象了,不過他還是安安靜靜地聽著,讓陸呦把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陸寧,你相信改變未來這回事嗎?”

“改變什麼未來?”

“就是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每一個選擇,一念之差,都會導致未來變成截然不同的樣子。”

“姐,沒想到你喝醉了還喜歡思考一些哲學問題。”

陸呦篤定地說:“現在我腦子很清醒,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清醒。”

她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未來的自己會給現在的她寫信了。

因為現在的她…真的太軟弱了。

畏畏縮縮,想要的,想要改變的,總是無能為力,總是放棄。

她從來沒有一次真的抓緊過他,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入無儘的深淵。

陸寧望著遠處暮沉的火燒雲,說道:“我不相信改變未來這回事,但我相信,每一個選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什麼都不用做,就等著未來來臨就好了?”

陸寧聳聳肩,說道:“其他事我說不好,但我覺得吧…如果是相互喜歡的話,不管相隔多遠,最終……都一定會殊途同歸。因為相互喜歡,就是最好的磁場,能夠把你們緊緊吸附在一起。”

陸呦:“那如果是單戀怎麼辦呀,我就不需要努力爭取一下嗎?”

“如果是單戀的話,當我沒說唄,反正蔣鐸哥這人,他要喜歡你的話,他可以什麼都給你,命都是你的;但他要是不喜歡你的話,你連一個眼神都彆想得到。”

“你說得我好難過哦,即便是單戀,我也還是想努力爭取一下呢。”

陸寧摸了摸陸呦的腦袋,陸呦咬了他一口。

“艸,你是狗嗎!”

陸呦帶著幾分醉意,笑了。

倆人相互靠著,陸寧享受著難得的靜謐時光,忽然,身旁的女孩動了動,然後坐直了身子,喊了聲:“蔣哥哥。”

遠處,蔣鐸停下了腳步。

顯然這一聲“蔣哥哥”也讓他猝不及防。

陸寧順著陸呦的眼神望了過去,看到了蔣鐸。

他逆著光站著,側臉冷硬,夕陽給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鑲邊,身上的氣質越發下沉。

“Hello,你放學回來了!”

陸呦帶著醉意,不斷衝他揮手大喊,嘴角彌漫了燦爛的笑容。

陸寧老臉一紅,連忙拉住了陸呦的手:“姐,你彆這麼自來熟,你和他已經不聯係很長一段時間了,忽然這樣,好丟臉!”

陸呦全然不顧陸寧的勸阻,仍然不住地衝他揮手,笑道:“哥哥,要不要來我們家寫作業啊。”

仿佛這流水的時光,從來沒有改變,他們也仍是青蔥的模樣。

蔣鐸怔了一下,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區大門。

陸寧看著他的背影,埋怨地說道:“看吧,他根本不想搭理你,彆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嗎。”

是啊,這麼些年,她不是一直都在自作多情嗎。

“啊啊啊!你彆哭啊!”

”沒哭!”

“沒哭你怎麼眼淚嘩嘩的。”

陸呦咬住了牙:“就沒哭!”

隻是心裡酸的很。

然而沒過五分鐘,蔣鐸又折返了回來,將一包東西扔在了陸寧身上。

陸寧拆開口袋,看到是一排葡糖糖補充液。

“醒酒。”

他簡潔地解釋了一句。

“呃,謝謝蔣鐸哥。”陸寧拆開了一劑葡萄糖,遞到陸呦嘴邊。

陸呦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乖乖喝了,又用小兔子一般的眼神,望了蔣鐸一眼。

蔣鐸移開視線,不看她:“送她回去,不要再有下一次。”

這話對陸寧說,倒也帶了幾分淡淡的威脅,聽得出來他心情不太好。

陸寧也不明白,這個“不要再有下一次”,是指的不要再讓她喝酒,還是不要再讓她衝他撒歡兒,還是…不要讓她哭。

陸寧覺得這都不是自己的錯吧,罪魁禍首不是就站在麵前嗎。

不管怎樣,陸寧還挺怵蔣鐸的,連聲應承了下來,推了推陸呦:“走了走了,回家了。”

陸呦像是屁股在長椅上生了根似的,怎麼都不肯起來:“不行,腿軟,不,全身酸軟,動不了了。”

“姐,你又在搞什麼啊?”

陸呦望了眼蔣鐸,像小孩子一樣對他伸出了手:“這必須要蔣哥哥抱我起來。”

“……”

陸寧打量了蔣鐸冷硬的表情一眼,直接冷汗流了一背,低聲對陸呦道:“姐,咱能彆作了嗎,喝醉了就乖乖回去睡覺,在這兒又哭又笑,乾嘛呢!”

陸呦推開了他:“你這個醜男,走開,我要英俊帥氣的蔣鐸哥抱我回家,還要公主抱!”

“…….”

陸寧人都沒了。

這麼多年,他姐一直走老實乖乖女人設,沒想到喝醉之後,人設崩得這麼徹底。

陸寧決定不再慣著她了,強行拖著她離開:“走了走了!”

“不走!你乾嘛,強搶民女啊,我喊了!”陸呦死死抓著長椅的扶手,就是不肯走。

陸寧的體格已經初具少年的形態了,纖瘦的陸呦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和他僵持了一會兒,就被他給拖著離開了長椅,差點摔在地上。

陸呦不肯輕易就範,一邊掙紮著,一邊威脅道:“陸寧,你…你完了!你真的完了!”

蔣鐸看著這堆亂糟糟的姐弟,揉了揉眼角,無奈地走過來,拉開了陸寧:“她是你姐姐,彆這麼粗魯。”

陸呦坐在地上,眼角盈了笑意,對他伸出了手:“要英俊帥氣、人見人愛的蔣鐸哥抱我。”

蔣鐸見她是真的喝醉了,也不再板著冷冰冰的麵孔,而是蹲了下來,拍了拍她的腦袋,淡笑道:“英俊帥氣是真的,但並非人見人愛。”

“誰說的,你有那~麼~多追求者。”

陸呦比了個誇張的手勢:“再也不是當初被孤立的小可憐了,不應該開心嗎?”

“沒有很開心。”

“那你現在可以開心起來了。”

“為什麼?”

“因為…我也是其中之一。”

這句話說完,蔣鐸愣了好幾秒,神情變得異常溫柔,眼底卻泛著一絲苦澀。

陸寧已經捂住了自己的臉,簡直不忍直視。

這波表白,真是猝不及防。

算起來,第三次了吧。

陸呦絲毫不覺得窘迫,反而笑了起來,衝他張開了雙臂:“哥哥,抱我回去吧。”

下一秒,蔣鐸直接攔腰將她扛在了肩上,朝著陸家大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