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衛東冷著麵問道, 手上謹慎地從一旁的桌上拿起自己的法器。
他的法器是一柄黃銅質地的三清鈴,上端為“山”字形, 中間是讓人手持的柄, 下端則是鈴聲。三清鈴本就多作為法器出現,眼下衛東手裡的便是他蘊養多年的本命法器,威力比之一般法器更強,但本命法器亦有缺點,當法器被損傷時,持法器的主人也會受到重傷。
衛東問話的功夫, 景召屁滾尿流地躲到了男人身後,像隻瑟瑟發抖的小雞仔。
“四日前, 你可是將已死之人的魂魄替換了一無辜孩童, 讓稚童差點喪命。”趙雪槐道。
聽對麵女子這麼一說, 衛東立馬更為警惕。對方為他做下的不公事而來,必是為著取他性命!這等自以為是的衛道士, 就是這麼固執而愚蠢!可這個世界上, 哪有什麼誰好誰便過得好的道理呢,還不是誰強誰才能過得肆意!
衛東哼笑一聲,微微腫脹的嘴唇輕輕顫動,忍痛發出聲音:“就為了那個小孩?死了嗎?那個小東西。”
這口吻, 視彆人的生死於無物,憑著自己的手段和能力謀取自己想要的, 不擇手段, 這就是衛東的為人。肆意妄為的人, 天生和那些骨子裡死守原則的人相斥。
見過徐錦繡兒子連勇可愛天真的模樣,對方輕佻的口吻也觸怒了趙雪槐,於是她動手劍起。
趙雪槐是虛體,桃木劍和羅盤也是虛體,但趙雪槐造成的傷害是真的。
因為沒有本體,這讓趙雪槐的速度更上一層樓,眨眼之間已是三劍齊出,劃破對方的衣袍。
幾劍揚起的劍風掃過,如同一陣狂風掃過室內。
景召被大風掃得飛出去,在東西相撞的聲音裡發出痛呼聲,撞得頭破血流,縮在牆角尋求自保。
天花板下的燈泡“啪”多炸響了一聲,隨後整個室內陷入黑暗之中。
衛東此時也顧不得景召這個所謂的救命恩人,他不得不提起全部的精神了對付突然冒出的女道徒。對方輕鬆兩招就劃破他一副,若不是他閃避得及時,隻怕肉身之軀要被戳成塞子!
“叮!”
“鈴!”
兩聲鈴聲響起,衛東拿著三清鈴的手開始晃動。三清鈴一般屬於輔助性法器,但衛東手裡的卻是難得在攻擊方向也不弱的法器。
鈴聲響起,明明是清脆的響聲,卻是聽得人頭腦發昏。
“啊!”景召覺得腦袋裡像是有蟲子在鑽,又癢又痛,忍不住大喊出聲。
衛東卻是不管不顧,強行搖晃著三清鈴,讓鈴聲入耳連綿不絕。
這等攻擊之下,衛東隻為讓來的趙雪槐退卻或者被迷惑心智,但這等對付術師的手段又豈是一般人能抵抗得住的。趙雪槐還沒出現什麼異樣,景召已經難受得在牆角裡打滾了。
他感覺骨頭縫裡都是疼痛難忍的,又蟲子在咬著他的骨髓,貪婪地吸食著他的身體每一處。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是極其難以忍受的,就好像在油鍋之中煎熬。
景召開始揮動著頭顱,在牆上不斷地撞著,像是失去理智,隻求一死!
另一邊,伴隨著鈴聲響起,趙雪槐被衝擊得腦部一暈,有種被空間排擠的感覺。
她穩住身形,另一隻拽著的羅盤發出一層黃光,將她護在其中。得了羅盤的護法,那些鈴聲不止於讓趙雪槐行動不便,她反手一劍怒劈而下!
集齊了大量靈氣,劍光照亮整個室內一刹那的功夫。
但這道劍氣又迅猛不已,飛快地一瞬就到了衛東麵前,讓他無法避開,隻能堪堪讓自己的法器攔下一部分攻擊靈氣!而剩下那一部分,則不偏不倚地從衛東的臉上劃過,飛濺出一條血光。
衛東黑色的臉上便刹那被血跡糊滿,讓他成了一個血人,他黑乎乎的臉上黑紅混亂交錯,夾雜著一兩抹白色,赫然是森森的骨頭,剛剛趙雪槐那一下竟是刮去了他麵上兩層血肉,深可見骨!
隻看見衛東的腮幫子咬得死緊,被傷成這樣他也是一聲未喊,仿佛那些痛楚都不存在。
趙雪槐吐出一口濁氣,劃下一個二元太急圈,黑白色的通明光圈晃悠著出去,奔向衛東。
就在趙雪槐手中太極圈飄出的時候,衛東手裡的鈴聲變成刺耳起來,“嚓!嚓!嚓!嚓!”宛如金屬在相磨。
紅色的血順著衛東的臉頰骨骼手臂往下流,流進三清鈴裡去,紅色的光從三清鈴的鈴體裡方放了出來,就如同一層暗紅色的血芒。
仔細看,這時地上也有詭異的紋路出現。
算上偷聽的時間,第一炷香要燃儘了!趙雪槐心道必須得加快速度了,手上動作更為犀利。
但是那道道鈴聲化作了實體攻擊,太極圈被一擊破碎,趙雪槐使出的防禦手法也一下下被破開。這一時間,她竟是防守都難。
三清鈴的鈴聲不同,對方的攻擊就可以一直持續。
不能讓他這樣下去,要打斷他!趙雪槐眯起眼睛,目光集中於拿著三清鈴搖晃的衛東身上。
那種帶有浪一般侵略性的目光讓衛東心裡一驚,不知道出於害怕還是急切,衛東猛地一拍胸口,吐出一口精血落在三清鈴上。本命法器汲取了主人的精血,一時光芒大作,好似天將神物,無所不摧!
“赦!聚十裡嬰靈,護弟子安好無憂!”
衛東喊出一句話,再一次加快了搖鈴的速度。
“鈴、鈴、鈴!”
這三道鈴聲帶著強勁的攻擊靈力,如刀劍一般刺向趙雪槐,帶著衛東凜冽的殺氣。
在鈴聲中,是四麵八方湧來的嬰孩啼哭聲,給鈴聲帶上幾分鬼魅的感覺。
趙雪槐耳朵刺痛,但那些四方湧來的陰氣卻是讓她一喜。
你說你招什麼不好,招一波鬼,招來無數陰氣!身為一個天師,趙雪槐於鬼一道早就爛熟於心,隨手可拈來。
呼嘯陰風中,趙雪槐清恍如一顆不動鬆,她手裡桃木劍和羅盤都被扔下,兩隻玉白的手在靈活動作,平靜地在半空之中畫下控靈的符陣。
一道符籙形成,又一道形成,陣法的波動在趙雪槐的指尖快泛動,好似不用準備一般揮手而就,最熟練的陣法師不過如此!
最後形成的九重重疊陣法交叉著形成一道巨大光幕,刺破黑色陰風,陣法旋轉著向前推進,所過之處,陰氣聚齊,嬰靈反向。
衛東驚得不敢相信,對方為何能使出這般妖異的陣法!
“不可能!你怎麼會這麼複雜的陣法!”衛東再度吐出一口血。隻是這回吐血不是為了增強三清鈴,而是在陣法壓迫下不得不吐出這一口精血。
陣法在眨眼的功夫咻地靠近衛東,陰風和嬰靈將他吞噬,企圖將他撕成碎片。
“啊!”衛東嘶吼一聲,一手用三清鈴護住自己,另一隻卻是向著身後景召的方向一揮,將陷入痛苦絕望之中的景召吸了過來。
而後衛東眼力量閃過一絲恨意,心按在景召的胸口從他身體裡抽出一絲絲生氣,將生氣注入三清鈴之內。
如此兩息後,陰風變緩,嬰靈們也消失,三清鈴卻是強勁地把衛東和景召護住了。
代價是——滿頭花白的景召,還有他臉上遍布的皺褶。
察覺到陰風要散去,衛東一把扔下景召,猛喝一聲。
“赦!”
“大!大!大——”
“大!三清有靈,滅吞此子!”衛東狠毒的目光盯上趙雪槐。
他每吐出一個“大”字,三清鈴口氣陡然放大一倍,最後成了一個巨大的法器,體積大到能夠將人吞沒籠罩在其中。
三清鈴朝著趙雪槐急速飛來,高於她頭頂之處。
趙雪槐腳下踩踏兩下,踢在三清鈴的鈴體之上。
體積變大,三清鈴也變得笨拙。在趙雪槐猛地一踹之下,變大的三清鈴便飛出去一截,等衛東急切地控製著三清鈴再往回,趙雪槐已抓住破綻,朝著他一躍而過,手上劍寒光湛湛,滿是殺氣!
一劍直直捅進衛東胸口,桃木劍帶的法光刺啦啦地讓衛東身體瞬間崩潰,在刹那的功夫冒出一層黑灰色霧氣,衛東屍體“砰”地倒地。
刹那後,陰風散去,擋住月亮的黑雲也退去,月華照在地上。
黑黢黢的屋子裡,地上有著兩三灘血液,其中一灘血跡的邊角處,衛東所使的三三清鈴安靜落在那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