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塑知道他們小東家的夫君在衙門裡做事的,他甚至還知道他的夫君眼下頗為受縣太爺器重。
本來，呂塑是想要同林小九套話，想要問問最近這衙門裡有沒有什麼通緝犯跑出來,亦或者是有沒有什麼新犯事的人還沒有被抓到。
隻不過,呂塑這個念頭也隻在腦海裡存在了一瞬，緊接著他便快速的將它從自己的腦子裡甩了出去。他覺得自己這是急糊塗了,竟然有些病急亂投醫的架勢。
那個少年是昨天出現的,就算是有人去報案,最快也得今天才會發出通緝出來，小東家又怎麼會知道。
想到這裡，呂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下去。他甚至都有些後悔,為什麼昨天一個心下不忍就把人給帶了回來，如果不帶回來,他眼下也不需要那麼發愁了。
“哎！”
呂塑這長長的歎氣聲,可把他麵前的客人給驚到了。
這客人也是個常客,平日裡和呂塑這個賬房先生更是打過不少交道，因此,在聽到他的這番話之後，他朝著麵前人調笑道：“怎麼？呂賬房天天收那麼多的錢,也會覺得不開心嗎？”
聽到客人的問話,呂塑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白了他一眼,語氣悶悶道：“這些又不是我的錢，有什麼可開心的！”
想到這裡，呂塑又想到經過自己手的那麼多錢，竟然都不是自己的,一時之間覺得越發的傷心了。
客人看著他這肉眼可見萎靡的樣子，眼珠子轉了轉，語氣充滿了蠱惑的朝他道：“那個，你也彆想那麼多。等你日後有能耐了，自己也開一家店，那你就能每天坐著收錢了。”
呂塑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乾巴巴的道：“借你吉言了，我也希望我能早點開店。”
客人眼看著呂塑沒有那麼沮喪了，又四下看了看，看著周圍沒有多少人，這才看著呂塑小聲道：“那個，呂賬房，看在我們都那麼熟了的份上，我想要同你商量件事。”
呂塑看著他這幅偷偷摸摸的樣子，一看就是要求自己幫忙的樣子，看著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最後還是準備先聽聽他這麼說再做決定。
“你先說說看，我再確定能不能幫你。”
客人看著他堅決的樣子，小心的湊到他的麵前，然後在他耳朵旁小聲道：“就是，我希望你能每天給我留幾個飯牌子，我可以每兩個給你一文錢。”
呂塑聽著他的話，朝他挑了挑眉，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麼。
客人卻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疑惑，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卻還是小聲的解釋了一句，“這個，我是幫朋友買的，他們平日裡事情忙，跑不來那麼遠買飯，我幫他們買了送過去。”
“然後再賺個差價？”
呂塑極其順口的接了一句。
客人也沒有否認，甚至看著他狡辯了一句，“我這不也是應該的嗎？你看，我也是花了力氣的，那讓他們給點跑腿費，那也是應該的。”
呂塑剛才本來還是詐一詐他的，此時聽著他這吱吱嗚嗚的樣子，頓時就覺得有些稀罕起來，他以前聽說過倒賣貨物的，可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還有倒賣餐食的。
“怎麼，這飯食眼下很旺嗎？”
“自然了！”
客人一拍大腿，然後喋喋不休的抱怨了起來。
“你家這餐食的味道可是一絕，而且每天就隻賣那麼一點，稍稍來晚一點就沒有了，能不搶手嗎？
對了，我就不懂了，既然都那麼賺錢了，你們東家為什麼不多弄點出來賣？那能多賺不少錢啊！而且，大家也不至於找不到地方買不是。
我聽說你們小東家還是一個哥兒，不是我看不起哥兒，我就是覺得他們的目光太短淺了。如果是我的話，我才不會那麼短視，定然會把這生意做好的。
要是我家夫郎這樣，我定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不可，讓他好好的聽我的話，按照我的想法做。
所以說啊，這樣的哥兒還是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男人，不然他自己可是撐不起那麼大的店，白白的流失了那麼多的錢。可惜了，嘖嘖。”
也不知道是可惜那麼大的店隻有林小九這樣一個哥兒撐著，還是可惜林小九這樣的哥兒夫君不是自己。
聽著客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呂塑剛開始也覺得有道理，畢竟那有人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好好的錢不賺的。
可是聽到這客人後麵的話，呂塑的眉頭皺了起來，又抬眼看著他一副隻有自己這種人才能配得上他們小東家的得意神色，他眉間皺得更深了。
那客人說完，雖然還有些意猶未儘，最後卻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朝著呂塑道：“怎麼樣，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對了，剛才商量的事，你覺得怎麼樣？”
呂塑看著他，搖了搖頭，“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小東家的決定自有他的道理，他做的決定也很好。關於你剛才答應的事，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客人的臉色變了，以為他是嫌棄錢不夠，看了沒有什麼表情的呂塑一眼，一咬牙道：“實在不行，我給你一份一文錢的報酬。”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主要是你讓我覺得有點惡心。”
呂塑的話一出，客人的臉色徹底的變了。
呂塑像是覺得對他的刺激不夠，繼續道：“你看不起、覺得傻氣的哥兒，如今有著比你大的生意，你甚至需要撿他的漏賺錢，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他？
你這樣的人，彆說配他了，可能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我甚至都有些不明白，你平時都不照鏡子的嗎？你到底是為什麼那麼自信的說出剛才那番話？”
或許是呂塑說這話的時候太過於平靜，也許是呂塑盯著他的眼神疑惑足夠明顯。
客人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他伸手揪住了呂塑的領子，將他從位置上提了起來，朝他罵道：“你這個狗糧養的，你憑什麼這樣說，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呂塑被提起來的時候有些慌張，可是眼角餘光看到旁邊圍過來的店鋪夥計之後，他一下子就鎮定了下來，他看著麵前的人慫且硬氣。
“我可告訴你，我們店裡前兩天才送了一個流氓進衙門，你若是也想要去，我們也可以送你進去。”
客人扯著他衣領的手鬆了一些。
呂塑見他慫了，頓時來了底氣，“那個，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們店東家是有夫君的。”
客人一愣。
呂塑看著他發楞，繼續道：“你可知他夫君為什麼不常見嗎？那是因為他的夫君已經是舉人老爺了，如今在書院讀書，眼下還在衙門裡幫忙。據說，那些衙役都對他客氣得很。”
說到這裡，呂塑發現眼前這慫貨徹底放開了自己的衣領，他勾唇繼續道：“上個進去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出來，你說你今天打了我，到時候進去了，出來會不會已經過完年了。”
呂塑這麼一說完，那扯著他衣領的手就徹底的放下了，甚至看著他的眼神有些驚慌。
呂塑看著他的樣子，更是當著他的麵嗤笑了一聲，然後嘲笑道：“你就這點膽量，竟然還想學人當什麼霸王。”
“你！”客人捏緊了拳頭，看著他的眼神格外的憤怒，可是忌憚著他剛才的話，那拳頭始終不敢揮舞出去。
“你來啊！”
呂塑卻像是找到了釋放情緒的口子，挺了挺胸膛，絲毫不畏懼他的行為，“隻要你打了我，我們把你扭送進去。到時候沈舉人知曉了你說了他夫郎什麼，你覺得你得在裡麵待多久？！”
客人聽著他這番仿佛威脅的話，手指捏緊了又鬆開，最終還是沒有敢動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跑掉了。
直到那客人離開之後，呂塑這才像是鬆了一口氣一般，一屁股給坐到了位置上。
“你這是怎麼了？”
跑過來看情況的金柱看著呂塑喘息的樣子有些擔憂，連忙讓人給他接了一杯溫水。
待呂塑喝下水緩了一口氣之後，他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後不屑的說道：“沒事，他就是一個沒腦子的混子，彆理他就行了。對了，今天的事彆告訴小東家。”
金柱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於是點了點頭也就應了下來。
周圍看熱鬨的人，眼看著沒有熱鬨可以看了，紛紛散了開來。
呂塑自己坐在那裡，反應了一會兒之後，他自己都有些後怕，同時覺得自己太衝動了一些。
等到後怕完，呂塑又開始煩心起撿到的那個人的事，最後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算了，他今天下了工之後，跑一趟衙門口，到時候看看那裡有沒有張貼出新的告示來，他就知道那人是不是通緝犯了。
呂塑這樣想著，心情也好了幾分。隻要事情還有解決的辦法，那就天塌下來也沒有關係。
等林小九在幾個店之間溜達了回來，他發現店裡有些怪怪的，但是具體怪在那裡他也沒有察覺出來，於是隻當自己多想了，接著又去忙了。
而剛剛那客人，在被呂塑那麼一番恐嚇之後，撞撞跌跌的出了店門。
直到離店很遠之後，他才扭頭朝著林小九的店門罵了一聲，“晦氣！老子下次再也不來了，什麼破店。”
他罵完之後，頭也不抬的就準備離開，誰知道一扭頭他就撞上了一個人，和那人相互撞了一個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