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九再看了一眼安玲那傳來細細弱弱哭聲的房間,最終還是起身回了自己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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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後院,林小九看見沈漣的書房還亮著燈,想著沈漣竟然還沒有睡覺,他在原地糾結了一下,還是直接走了過去。
“不睡覺嗎?”
沈漣正在寫著什麼東西,突然聽到林小九的聲音,他手上的筆沒有停,隻是嘴裡道:“隻剩下最後一句話了,等我寫完這些就回去。”
說完,下筆的速度越發快了。
等沈漣重新抬頭看向前方時,他才看見林小九正坐在沙發上,臉上還帶著幾分鬱悶的神色。
沈漣輕輕的笑了一下,直接將桌麵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然後來到了林小九的麵前,朝他伸出了手,道:“走吧,我們回去。”
林小九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這雙修長有力的手,再抬頭看看麵前這個男人,隨即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嗯,我們回去休息。”
沈漣帶著林小九一路朝著房間去,路上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很難過嗎?”
林小九搖了搖頭,隨即反應過來沈漣聽不到,於是直白的說了出來,“我隻是有些詫異,我沒有想到她會那麼做,畢竟她陪了我們那麼久。而且,剛開始她陪著我一起出去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啊!”
沈漣聞言沒有安慰他,隻是道:“連山石都可能改變形狀,人自然也是會變的。”
林小九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還是有些難過。
沈漣卻是停了下來,在林小九跟著停下來疑惑的看著自己時,他看著他認真道:“彆擔心,不管彆人變成什麼樣,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小九看著沈漣認真的盯著自己的樣子,仿佛這句話是什麼誓言的樣子,最後狠狠的點了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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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頭天晚上睡得不踏實,林小九第二天就起的有些晚了,他到了廚房之後發現這裡麵除了崔耀和安格之外,安玲居然也在裡麵。
隻是安玲的眼皮子都是腫的,顯然昨天已經哭了很久了。
林小九走進去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看向安玲道:“安玲,你今天怎麼不多休息一下?”
安玲說話聲音中也帶上了幾分沙啞,甕聲甕氣的道:“我們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我自然是不能休息的。”
林小九還是覺得有些擔心,但看著一臉堅定的小姑娘,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安玲卻像是知曉林小九想要說些什麼一樣,抹了抹自己的臉,扭頭看向了旁邊的林小九,笑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我昨天想通了,安若姐她那樣做,被罰也是活該的,這不怪任何人。若不是夫郎仁慈,她可能還會被打殘才會被放出去。夫郎已經對我們夠好了,這是她自己不懂珍惜。夫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學她那般的。”
林小九看著原先天真活潑的小丫頭,隻是一晚上就變成了這樣,不由對她產生了幾分憐惜,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你不用學習任何人,你這樣就很好。待會兒做飯的時候,順便給你蒸個熱雞蛋敷一敷眼睛,不然你這樣出去,彆人還會以為你怎麼了。”
聽到林小九還關心自己,安玲還是忍不住紅了眼,朝他感激道:“謝謝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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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吃完早飯,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之後,一家人就準備出門了。
隻是臨出發之前,林小九發現沈漣穿的不是官府而是尋常的便衣,他便有些奇怪,“你今天怎麼不穿官服了?”
沈漣聽著林小九的問話,很是坦然道:“我被罰了,一個月不用上工了。”
“什麼?!”
眼看著林小九實在是太驚訝了,沈漣便解釋了許多遍他沒有被罷免,隻是暫時的休息了一下,日後也不會影響到他的官職,林小九這才放下了自己的擔憂。
不過,林小九還是有些擔心,隻是看著沈漣的笑模樣,他那些問題又問不出來了。
好吧,既然沈漣說不用擔心,那就真的不用擔心好了。已經有過很多經驗的林小九,在這方麵還是格外相信沈漣的。
因為今天出門的人多,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林小九提前就預訂好了馬車。
一家人都上了馬車。
安格坐在外麵車夫的座位,日後他要負責買菜的時候順便陪著崔耀去一私塾,因此他得記記路線。
安玲、崔耀跟著沈漣他們坐馬車,一路上安玲和崔耀都有些拘禁。
安玲自不必說,她從一開始就很怕沈漣,昨日裡出了那樣的事之後,她對他越發的害怕了。
崔耀則是一向對沈漣又敬又愛的,此時看到沈漣也跟在車上,則是有些擔憂待會兒他要是去了書院,自己表現得不好的話,是不是就會丟了夫郎他們的臉。
好在從他們家去書院的路程不長,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讓林小九意外的是,這個書院的教書先生比他想象當中的要年輕,他覺得他甚至不超過三十歲,而且看起來很和藹。
林小九他們給先生送完了束脩,看著崔耀同先生行了拜師禮,讓他跟著其他小孩一起讀書之後,他們便離開了。
隨後,林小九他們的馬車又路過了菜市場,林小九交代了安格要買的菜,以及之後記得晚上再去一趟接崔耀之後,直接讓他下了馬車。
隻是讓林小九詫異的是,從菜市場出來不久,沈漣就叫停了馬車,然後朝著旁邊有些莫名的林小九道:“我今天在這裡有些事要辦,你們先回去吧!”
林小九雖然有些好奇沈漣有什麼事要辦,卻也沒有多加阻攔,而是讓他直接就下去了。
等到沈漣下了馬車,輕車熟路的朝著一個昏暗的巷子裡走去之後,林小九還有些奇怪的嘟囔道:“沈漣怎麼對這些地方那麼熟了?”
“夫郎,你在說些什麼?”眼看著老爺終於走了,安玲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林小九放下了簾子,朝著旁邊的安玲搖了搖頭,“沒什麼,我們回去吧!今天還有許多事要做。”
安玲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格外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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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漣下了馬車之後,朝著記憶當中說好的地點走了去,然後很快來到了一個院子前。
沈漣在門口敲了敲,聲音連接成了一個短促的暗號,然後麵前的門就被打開了。
開門的人赫然就是上次沈漣找過的酥餅,隻是眼下的酥餅似乎是生活過得好了一些,臉頰上長了肉,連帶著身上都乾淨了不少。
酥餅一改往日的桀驁,在看到進來的是沈漣之後,立馬就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大人,你來了,請進。”
沈漣一邊邁步走了進去,一邊道:“我今日來是想要問問我上次叫你去查的那幾件事如何了。”
酥餅臉上露出了一個為難的神色,看著沈漣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沈漣一看便知道許是遇到了麻煩,他也不急,隻是道:“走吧,我們進去說!”
門砰的一聲關上,將門外和門內隔絕成了兩個世界,隻能透過門縫窺見一點其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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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九帶著安玲下了馬車,一進門巧兒就迎了上來,她看著眼睛浮腫的安玲,語氣關切道:“你這是怎麼了,這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了?”
安玲現在隻覺得自己昨天哭得丟人,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為了什麼哭,隻能含含糊糊的道:“我沒事,隻是昨天不小心遇到點事,所以稍稍哭了一下。”
巧兒覺得她這個樣子可不像是隻遇到了一點傷心事的樣子,隻不過她看著安玲不想說的樣子,她也就不再追問了,而是扭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林小九,道:“小東家,今天一大早,那印書局的人就把優惠券給了過來。”
“人手安排好了嗎?”
巧兒點了點頭,“安排好了,都是安排得店裡那些能說會道的夥計。”
林小九衝她點了點頭,隨即道:“那就好,待會兒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你就讓店裡的夥計們,散出去宣傳這件事吧!”
“是!”巧兒在這裡回答得鏗鏘有力。
安玲在旁邊糾結了一會兒,也道:“夫郎,我也想要去。”
林小九扭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情緒雖然不高,但是比起昨天來還是好上了不上,倒也不想打擊她的積極性,點了點頭道:“行吧,你也去,隻是怎麼安排協調,你得聽你巧兒姐的。”
“是,我保證會聽從巧兒姐的安排。”
林小九看著安玲在聽完自己的話之後,高高興興的去找了巧兒,他自己則是去了櫃台算賬去了。
在林小九算賬的時候,他想到了過幾日的開業慶典,原本還在擔心沈漣因為要當值,所以不能來他的開業慶典,眼下卻是不用擔心這件事了,也不知道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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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了,店裡的生意也進入了平淡期,巧兒便帶著她清點的那些夥計們出去了。
於是很快,這京城裡的繁華街道上就出現了這一幕,一群穿著同樣款式的男男女女們站在街上,熱情洋溢的同路過的行人們宣傳他們馬上要開的鋪子,並且還送了一些所謂‘優惠券’的東西。
“各位,來這裡瞧一瞧、看一看了,我們林氏蛋糕店要開分店了,到時候那裡會有甜水、蛋糕、燒烤供應了!”
“這是我們的優惠券,到時候買東西拿著這個卷過去,可以給你們打七折。”
“對,我們就是那蛋糕店的夥計,這次就是過來宣傳宣傳的。哦,什麼是宣傳?就是把好事告訴給大家夥,讓大家夥都知道知道。”
“這個好吃嗎?當然好吃了,你可以去問問這城裡的人,還有人不知道我們店裡蛋糕的嗎?”
……
這京城裡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推廣模式,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熱情的夥計們,因此問的問題也格外的多。
問的人多了,周圍堆積的人就多了,這裡看起來就熱鬨多了。
往複循環起來,這裡就變成了很熱鬨的地方。
那些聽著他們介紹的人,心裡都不免有些蠢蠢欲動起來,聽到有打折之後更是上前去將那些打折卷拿了過來。
一時之間,那些夥計們的打折卷竟然有了不夠分的趨勢。
不遠處的角落裡,一個形容憔悴的女人踉蹌著走在路上,一個拿著優惠券的男人急衝衝的從她的旁邊走了過去,像是沒有看到她一般,將她撞了一個踉蹌。
男人察覺到了自己撞到了人,扭頭看了一眼,結果發現是一個乞丐婆子倒在了地上,不由朝著她唾棄了一聲,然後道:“晦氣!”
說完,男人就大步流星的走開了。
倒在地上的女人抬起頭來看向了男人離開的方向,那雙眼睛裡全是空洞,像是一具麻木不仁的屍體,她艱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晃晃悠悠的準備離開,結果眼角突然看到了一個米黃色的條子。
她本來不想去撿的,可是她卻看清了上麵明晃晃寫著的,林氏蛋糕店五個字。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撿起來看了,在看清楚上麵寫的什麼東西之後,她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格外的撕心裂肺,其中充滿了不甘心的意味。
“林小九,又是林小九,為什麼他能過得那麼好,自己卻過得那麼差?”
周圍的人看著突然狂笑不止的女人,以為她是得了失心瘋,紛紛朝著她投過來了厭惡的目光,隨即繞著她離開了。
這女人正是當初從秦府逃出來的冉婉鈞,她從秦府逃出來的時候本就沒有帶上多少錢,出來了一段時間就花光了。
冉婉鈞之後想要去找她的繼母,畢竟她把自己賣了那麼多錢,她該是分點錢給她才是。
可是當冉婉鈞找到她繼母當初下榻的那個酒樓時,那裡的人就告訴她,她繼母早就離開了,算著時間差不多是把她賣進秦府之後的沒幾日。
冉婉鈞失魂落魄的離開,她想過要去找沈漣,可是一想到上次沈漣對於她的態度,她就覺得害怕。
以前她敢那麼肆無忌憚的去找沈漣,甚至說出自己是沈漣未婚妻這件事,也是因為她心裡隱隱有種感覺,那就是隻要自己去求沈漣了,那他就一定會幫自己的。
可是從那一次開始,冉婉鈞便明白,那個會聽自己話的沈漣,好像不存在了。
之後的幾次事件裡,冉婉鈞更加確定了這個沈漣不是她認知裡的那個沈漣,他是真的不會幫自己了。
冉婉鈞覺得自己很委屈,自己家回不去了,沈漣也不會幫自己了,她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而且,當了那麼一段時間的粗使丫鬟、以及這段時間漂泊的日子,冉婉鈞突然有些想念起自己剛開始進入秦府的那段時間了。
那時候秦逸要討她的歡心,給她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伺候的下人也都是最機靈的,也沒人敢惹自己難受,畢竟自己一難受,被秦逸知道了之後她們就會被處罰,而不是像後來那般,任由旁人糟踐自己。
冉婉鈞想著想著,看著自己手裡的紙條,她突然生出了一個想法來。她得重新過上那般人上人的日子,她不想繼續這樣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