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會客室，看著坐在那裡悠閒喝茶的客人，林小九裡麵就明白了為什麼剛剛牛一說他做不了主了，主要是眼前的人應該是個有官職的，想來這訂單也不輕鬆。
林小九進來之後，那人也看到了林小九，當即就站了起來朝著林小九笑道：“你好，小東家，我是負責錦衣衛食堂的李連。”
“你好，李大人。”
由於兩人的身份，兩人隻是相互打了招呼，並沒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兩人寒暄完了之後，李連就率先開了口，“想必小東家已經知道我的來意了吧？”
林小九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的來意，隻是我不太明白。”
“那我就來同小東家說說，我們想要從你這裡批量的購入辣醬，這個價格，我們可以按照市價的七成給。至於其中的種類，我們可以再商量商量。當然，你若是覺得這個價格不合適，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李連來之前是算過了的，即便是按照七成的市價給錢，林小九他們還是有盈利的空間，而且開始價格是七成，林小九往上麵加，他們也有相互拉鋸的空間，他們這邊也不至於到了最後沒有辦法交代。
林小九聽到他這一口氣說完了這些之後，也不管他是那裡的人，隨即搖了搖頭，有些為難道：“大人，恐怕這事不太行。”
“你若是覺得這個價格不適合，那我再加便是，你說說看多少才合適，我們有商有量的來，你也不要一口氣回絕嘛！”李連一開口就是熟練的生意人了，話裡的誠懇也很難讓人拒絕。
“不是價格的事，而是我們現在的產量就不多，如果按照李大人說的供應給你們，怕是我們自己就沒得賣了。”
李連看著麵前這個不卑不亢的哥兒，心裡浮現出了幾分不悅，不過很快還是覺得林小九又說的沒有錯。不過他來這裡之前可是答應得好好的，若是這次的承諾拿不出來，怕是他回去要被那群人嘲笑了。
李連看著林小九，糾結了一下繼續道：“小東家，你看看，你現在是產量跟不上，這根本原因就是做的人太少了。你看看，你要不要多聘用一點人手，然後將這辣醬多做點出來，這樣買到的人也就更多了。
眼下隻有我們錦衣衛的來，這需求量還不算大，等到日後其他衙門的人也覺得這東西好，繼而來跟你一起訂貨，你總不能一直推脫不是？這早晚都是要多做一些的，為什麼不現在就做出來？小東家，你覺得呢？”
林小九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跟著他就被繞進去了，在他問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不由自主的跟著點了頭，“我覺得你說的很對。”
李連一看他的樣子當即就覺得這事成了，乘勝追擊的和他簽了訂單合同，將價錢加到了他們現在零售的七五成，讓林小九他們趕製出來了之後就給他們供貨。
或許是知道自己是忽悠來的，李連最後還是給了林小九很寬鬆的送貨期限，供他在那之前將作坊建起來，然後等到時候給他們供應。
直到男人離開了，林小九看著自己手裡留下的另外一份契約，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有種自己被騙了的感覺。
林小九扭頭看向旁邊跟著自己的安玲，朝她不解的問道：“我剛剛怎麼就答應了？”
安玲此時也皺起了眉頭，最後給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也許不是夫郎的問題，也許就是他太會忽悠了，所以你才不由自主的答應了。”
林小九聽到她的話，然後同她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不確定。
“算了，既然單子都接下來了，那後悔也沒有用。走，反正今天這邊也沒有事了，我們去那邊的蛋糕店再看一眼，然後去找牙子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院子，直接把這個加工坊給弄出來。”
“好的，夫郎。”安玲興奮的點了點頭，跟在林小九身後就離開了。
林小九帶著安玲先去巡查了一下蛋糕店，然後又去找了人牙，看過了差不多十個院子之後，他們才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
林小九倒也沒有急著定下來，再又考察了兩次之後，他才終於確定了院子沒有問題，於是直接就租了下來。
林小九覺得如果這裡沒有問題的話，那他等把錢還完了之後，他就攢點錢把這個院子買下來，到時候就能省下很多麻煩了。
緊接著，林小九便帶著安玲又去找了相熟的木匠和鐵匠，開始裝修院子，以及打造需要用的工具來。
*
這日，林小九在外麵忙碌，沈漣卻是一個人坐著馬車來到了縣衙門，然後在裡麵衙役的帶領下，直接就進了後麵的牢房。
黑暗的牢房中，腐臭的氣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難聞的味道。
帶著沈漣進來的獄卒，扭頭看著他小心賠笑道：“大人，這裡麵的氣味就是這樣，還望大人多擔待。”
沈漣擺了擺自己的手，表示並不在意，“走吧，沒關係。”
很快，那獄卒就帶著沈漣到底了裡麵的一個牢房麵前，“大人，這裡麵關的就是你要找的人。”
沈漣看了一眼蜷縮在這個角落，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的人，有些奇怪的問道：“另外一個呢？”
“這不是關在一起老打架，那女的又打不過這個男的，最後打得實在是太凶了，我們就把他分開關了嘛！”
“好了，我在這裡待會兒，一會兒我自己出去。這是給你們兄弟的買酒錢，你們去吃點東西，彆守著我了。”
說罷，沈漣手裡從自己的荷包裡拿出了一兩碎銀子，然後丟到了麵前人的跟前。
那獄卒本來就是奉命帶著沈漣過來的，隻知道這是個大官，也沒有多少不樂意，眼下看著有錢花了，臉上不由浮現出了幾分為難的神色來。
“你看，你這錢給的有些不太合適吧？”
沈漣卻是不想同他多說了，朝他擺了擺手，直接道：“沒什麼不合適的，走吧！”
“哎哎，那我在門口等著，大人若是有吩咐，你儘管叫我一聲就成。”說罷，那獄卒又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道：“不過大人，這人犯的行刑時間離現在也沒有多遠了，你可得抓緊時間啊！”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哎。”
待那獄卒走了之後，沈漣才來到了那個牢房門口，居高臨下的看著蜷縮在角落裡的人，低聲喊了一句，“爹，你兒子我來給你送行了，吃了這頓飯，你就該安心上路吧！”
說完，沈漣將自己提過來的食盒子打開來，然後將裡麵還冒著餘熱的菜拿了出來，透過那牢欄的縫隙給塞了進去。
一下子，那股菜香飄了出來，那菜香似乎都把這空氣中的臭味給壓住了不少。
沈漣的那句話似乎是戳中了那人的某個點，他猛地一下就抬起了頭來，盯著麵前人看了一會兒，這才看清了他的長相，然後連滾帶爬的爬了過來撲在了圍欄上，連帶著沈漣剛剛擺出來的飯菜都灑落到了地上。
沈漣原本帶著幾分笑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直勾勾的盯著麵前的男人，似乎還有點生氣。
“爹，我弄了那麼多的好菜來給你送行，你怎麼就好賴不分呢？”
麵前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抱怨一樣，直接就拉住了他的衣服，朝他求道：“沈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做那些事情的。我也不該聽那賤人的話，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你就原諒爹一次，原諒爹這次吧！”
沈漣看著麵前這個在幾個月前還對著自己趾高氣昂，此時卻是像是一條喪家之犬一樣的男人，在他慌張的道歉聲中，朝他緩緩的道：“我原諒你了。”
沈老爺眼前一亮，緊接著用那雙充滿了汙泥的手，牢牢的抓住了沈漣的衣袖，一臉激動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爹的老兒子，我知道你有辦法的，你救救爹、救救爹吧！我待會兒就要行刑了，”
沈漣卻是一點點的將自己的袖子從沈老爺手裡給抽了出來，像是在一點點的抽走了他的希望，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朝他道：“可是父親，我原諒你了，我娘和我的外公外婆他們，他們還沒有原諒你啊！”
為了活命，沈老爺此時什麼都不顧了，他緊緊的拽著他快要抽出去的最後一點衣袖，飛快的轉動著自己快要僵住的腦子，直接道：“等我出去之後，我會去求她原諒我的。我，我到時候親自去她的墳上給她道歉，我給她請長生位，我讓她入我們的族譜。”
沈老爺說得一句比一句急切，沈漣卻是在聽完之後，直接就笑了出來，聲音大到半個牢房都能聽得見。
“不用了，我娘應該不稀罕這些。至於道歉，我負責送你去地府見她，你自己祈求她的諒解吧！”
說完，沈漣直接將自己最後一點衣袖從沈老爺的手裡給抽了出來，像是抽走了他最後的希望。
“啊！！！不，你不能這樣這樣對我，我是你的父親，你不能這般對我！沈漣，你這個畜生！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來這一趟的。”
沈漣看著瘋狂辱罵自己，甚至抓起自己準備的餐食丟向自己的男人，沒有轉身就走，而是看著他道：“對啊，我就是故意的。待會兒我會站在行刑台上，親眼看著你去同我的母親去懺悔。放心，看在你是我這具身體的生身之父上，我會給你收屍的。”
沈老爺辱罵的聲音越發的聲嘶力竭起來，
眼看著沈老爺因為在這裡的磋磨，導致身體嚴重的受損，此時就算是發泄也傷不到自己，反而把自己累得氣喘籲籲的，沈漣突然就覺得有些可笑。
沈漣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再不出去就排不到一個好的觀刑位置了，也不在這裡同沈老爺廢話了，轉身就準備離開。
沈老爺卻是看著他，語氣仿若惡鬼一般，“你會遭到報應的，你想要的東西都會離你而去的。”
“父親，你放心好了，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我也不會讓他離開的。”
沈漣腳步停頓了一下，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隻是沈漣沒有走了幾步，他就察覺到自己的褲腿被人給扯著了，隨即就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喊自己，他停了下來看向地麵，結果就看到扯著自己褲腿的人，竟然是個有些眼熟的女人，隻是因為她此時鼻青臉腫的，他一時之間也認不出來這人是誰了。
“沈漣，沈漣，你告訴我一聲，沈瑤怎麼樣了？”
在這個女人出了聲之後，沈漣這才認出來，這人八成就是沈夫人了。隻是看著她眼下這情況，估計是骨頭給打斷了，所以才會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沈漣想要轉身就離開，可是在他站起來想要抽走自己褲腿的時候，他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沈瑤，他進了戶部之後就犯了貪汙罪，眼下正準備送去流放。”沈漣還像是略微想了想，這才接著道：“估計就是這幾日了，若是趕得及的話，等你們走了之後，他很快就能去見你們了。”
沈夫人猛然瞪大了眼睛，想要去朝著沈漣說些什麼，可是她壓根就直不起身子來，隻能像是一條出水的魚，不停的在原地掙紮著。
沈漣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這才抽出了自己的腳，緊接著朝著外麵走了去。
待到了外麵，感受到了外麵絢爛的太陽，沈漣突然覺得有些想林小九，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現在又在做些什麼。
*
沈漣回來的時候，林小九已經讓家裡人備好食材了，隻是久不見沈漣回來，所以才一直沒有開始炒。
在看到沈漣回來的時候，林小九還覺得格外的高興，隻是高興過後他看著沈漣衣服下麵沾著的血漬，有些擔憂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今天不僅回來得那麼晚，連帶著衣服上都沾了那麼多臟東西。”
沈漣聽到林小九的話，往下看了一眼，隨即看到自己身上的汙垢時，不由朝著林小九笑了笑，“這個啊，今天跟著陳冕去了一趟牢房，或許就是在裡麵不小心沾染上的。剛剛在裡麵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沒想到到外麵來了，反而變得顯眼了。”
林小九是知道陳冕是錦衣衛都尉的，此時聽到沈漣提起，他也明白了他在裡麵做了什麼了，當即也沒有多問，隻是催促著沈漣回房間換件衣服。
沈漣從善如流的點了頭，隨即就往自己屋子去了。
等沈漣換好衣服回來的時候，林小九已經將做好的菜拿了過來，放在了他們吃飯的桌子上。
叉燒肉、土豆燉雞、酸辣湯、清蒸蛋花、肉沫炒酸豆角。
沈漣洗了手回來，看著桌子上的菜色，這才突然反應了過來，這幾日吃的菜好像都挺好的樣子。
林小九給他們都盛了飯，看著盯著自己的沈漣，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我？”
“我發現，我們這幾天吃得都挺好。”沈漣拿過湯碗，直接就給林小九盛了一碗湯，一邊將那碗遞到了林小九麵前，一邊朝著他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林小九接過了沈漣遞過來的湯碗，臉上的神色有些暗淡，看著沈漣的眼神也充滿了欲言又止的意味。
“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你倒是說說啊！”沈漣看著林小九似乎有點傷心，以為他在外麵遇到事情了，連忙追問道：“是不是在外麵遇到事情了，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林小九卻是看著他搖了搖頭，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我也沒有什麼，我就是想著你說你這次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就想著讓你多吃點好的。”
沈漣看著林小九的樣子，伸手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在他難過的神色中，朝他溫聲道：“彆擔心，我會很快就回來了。你在這裡，我那也不去。”
林小九被沈漣說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不過剛剛那種傷感衝散了開來，他給沈漣夾了一筷子的雞肉，然後問道：“對了，你這次過去要準備些什麼啊？這眼看著就沒有幾天了，我們還是一起合計合計，到時候給你多準備點東西拿過去，有備無患。”
沈漣看著林小九叭叭叭的為自己算計著，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鬱悶之色，此時都像是被陽光驅散了一般，讓他全身都覺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