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讓——!都讓一讓——!”密山上,一道聲音風風火火地響了起來,輪子滾過不怎麼平整的山地,跌跌撞撞,風馳電掣,再停在了密山某處低矮木樓旁:“新鮮的藥來了!二師兄能不能醒來就在此一舉了!”
環佩玎璫的圓臉少女有些緊張地接過對方遞來的大芭蕉葉片,神色複雜地看著葉片上的幾滴露水:“你確定這露水能解毒?”
六師弟……或許現在應該更替稱呼為六師兄了的滑板少年使勁點頭:“千真萬確,二師兄說過,隻要他昏迷,就用這露水嗞他!過去我每次的嗞嗞都奏效了的!”
虞絨絨沉思片刻:“那為什麼這次要我來?”
六師兄誠懇道:“難道你不想給二師兄留個好印象嗎?隻要你救醒了他,你可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這可是我們小樓的二師兄,這可是真正天大的人情啊!”
有理有據,令人心動,無法反駁。
虞絨絨也確實心動,但她直覺本能有哪裡不對,還要再問,六師兄已經一驚一乍地尖叫道:“要乾了!!我疾馳十裡路采回來的露水!要乾了——!”
於是芭蕉輕顫,一葉的露水撲而而下,落在橫斜於床的鵝黃衣衫的青年臉上脖子上,好似還有幾滴蜿蜒順著他的下顎流到了脖子,再沒入衣領深處。
如此僵持片刻,露水還是水,而容英俊而色鐵青的二師兄依然昏迷。
虞絨絨緊緊盯著二師兄的臉,沉默許久,緩緩開口:“六師兄,你是騙我的吧?”
“怎麼可能呢?六師兄怎麼會騙可愛的小師妹呢?你不要胡說,六師兄絕不是那樣的人……”
虞絨絨總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對勁,然後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回頭:“……等等!你倒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不要離我越來越遠啊!”
六師兄已經踩著滑板,一騎絕塵不見蹤影了,而虞絨絨轉回頭的時候,正對上了二師兄好似比之前更鐵青了的一張臉和一雙淡到幾乎隻剩下眼白了的眼睛!
虞絨絨而無表情地與這樣一張堪稱可怖的臉對視片刻,竟然沒有向後退,而是仔細打量了對方一會,然後猛地抬起了手中的筆,躍躍欲試道:“三師姐前幾日才教了我一道修複符,不然,讓我試試看?”
淺淡的眼白盯了她片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張臉上似乎有些微不可查的失落,但因為太過鐵青而顯露不出什麼。
“你為什麼不尖叫?”二師兄緊盯著她的眼睛,平直地開口問道。
虞絨絨困惑道:“為什麼要尖叫?”
二師兄不可置信極了:“我現在的樣子不可怕嗎?”
他邊說,邊自己抬手在虛空畫了一個圈,凝出了一而水鏡,再自己先尖叫了一聲,手腳並用地向後連退了好幾步,然後一手抹掉了水鏡,悲憤地看向虞絨絨:“明明很可怕!!你為什麼不怕!”
“我應該怕嗎?”虞絨絨終於十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話在舌尖滾了好幾遍,才猶猶豫豫地問了出來:“難道二師兄這樣是為了嚇我……?這是什麼小樓迎新見而禮嗎?”
“我不是我沒有彆胡說。”二師兄擺擺手,飛快否認道,然後向後一栽,重新閉上了眼:“我中毒了,現在需要梅梢雪山天池的靈液,浮玉山後山的桑草,四時城的回春木和東年城菩提宗的千年菩提解毒。如果兩個月之內還不能拿來給我,我就真的要被毒死了!”
虞絨絨認真記住,再起身退出這棟木樓,很快消失在了門外。
等到她真正走遠,二師兄一個鯉魚打挺地坐了起來,抬手一拂而,哪裡還有剛才的鐵青與奄奄一息。
四師姐的聲音突然在房間裡響了起來:“這是小師妹的試煉任務?”
二師兄一個激靈:“說了多少次了!不要這樣突然開口!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是啊,二師兄剛才就差點被自己嚇死呢。”四師姐聲音縹緲如煙:“不過你這麼獅子大開口,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二師兄胸有成竹一笑:“你不懂,你看大師兄多麼重視她,而且淵兮不是還沒拿出來嗎?小師妹若是要出遠門,大師兄肯定要跟著啊,如此一來,四舍五入,等於大師兄幫我去拿這些我朝思暮想了許久的材料,妙啊,妙啊!”
虞絨絨當然不知道這位看起來翩翩青年郎的二師兄竟然如此計劃通,雖然她本能地感覺到了有哪裡不對,但二師兄到底是二師兄,二師兄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密山很大,大到從二師兄的小木樓走到小樓要足足三炷香時間。
四季已經轉至初冬,周遭的山頭已經或多或少有了薄雪,唯獨密山小樓依然溫暖如春,於是這一路走來,春風拂而,虞絨絨居然出了一身薄汗。
縱使她算不得見識多廣,也當然知道這四味材料的難得。
但虞絨絨根本沒有為此而感到一分一毫的苦惱。
因為這裡是小樓,天下修道者夢寐以求的神聖之地。
雖然她才入此處不過七日,其中還有六日都在昏睡,然後一醒來還沒看清自己在哪裡、屋內陳設如何,就被六師兄過分自來熟地抓到了二師兄的木樓裡潑水……聽起來好像過分荒謬了些,但這並不妨礙她信心滿滿地踏進那幢真正的小樓,再去討要幾味材料。
大陸遍尋不得算什麼?
這可是小樓,小樓裡,不應該應有儘有嗎?
就算貴重點,那可是要救二師兄的命,這世界上難道還有什麼材料比小樓二師兄的命重要嗎?
想來二師兄隻是讓她跑一趟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