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傷是網球打的?!”
老醫生的眼鏡都快掉下來了,連連感歎唏噓:“剛才骨科那邊才治了個被網球打壞手臂的年輕人……”
龍馬深沉臉:“嗯……”
這說的絕對是河村前輩了。
不過,比起醫生敬畏的目光,更讓她頗具壓力的是站在她身後兩個門神一樣的存在。
比賽結束,本來龍崎教練第一時間就要帶龍馬來醫院,結果手塚站出來主動表示:“我送他去吧。”
麵對龍馬疑惑的目光,他平靜地解釋:“答應過你哥哥要照顧好你的。”
“……”有這回事?
她絞儘腦汁回憶,記不清了。
至於龍崎教練,起初有些意外,猶豫的目光在龍馬身上打了個轉,還是點頭答應了。
“那就交給你了,手塚。”
說完,她給了龍馬一個“你自己多加小心”的眼神示意。
可惜,龍馬沒看懂。
另一邊的伊武深司同學倒是沒在碎碎念了,隻是滿臉幽怨深遠的眼神,努力傳達著“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其實也不想來,要不是隊長發話……好吧,我隻是來看看你的傷到底嚴不嚴重的但如果你要我賠醫療費的話……我得考慮一下”的複雜情緒。
真是很厲害。
直到醫生處理完傷口,表示“修養幾天就能恢複了”以後,伊武才鬆了口氣似的,肩膀也放平了。
趁著手塚去領藥,他又看向龍馬。她正覺得有些頭暈,在走廊外的椅子上坐下,手指無聊地撥拉著背包的拉鏈。
“喂,小鬼。”伊武開口。
龍馬象征性地抬眼看他,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雖然……”他欲言又止,掙紮了一會兒,才仿佛不太情願地說了出來,“很抱歉,今天讓你受傷了。”
這個道歉總算是很有誠意了,龍馬唔了一聲,其實也沒對他產生多少怨氣。
反正……
“手下敗將而已嘛。”她小聲嘀咕道。
對方明顯聽到了,額頭上跳出青筋,嘴角抽了抽,努力忍住:“果然,你還是太囂張了,我最討厭這種人了。”
“不過,”伊武話鋒一轉,說道,“我是說真的,你以後還是小心一點吧。也許下次就沒這麼好運了……話又說回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頑強拚命的小鬼頭,就為了接那一個球——很重要嗎?”
龍馬微微勾起唇角,反問:“對你們來說,比賽勝利不重要嗎?”
“當然……”他下意識地答道,“但是,你……”
“那麼,我比你更不想輸。”龍馬認真地說。
片刻的沉默,伊武挫敗地歎了口氣,把頭扭開。
“真是輸給你了。算了,今天見識到傳說中的二刀流,姑且也是個不錯的收獲了。聽好了,等下一次,你可就不要想著僥幸了,小鬼。”
“那就等都大會再說吧。”龍馬滿不在乎地說,揮揮手,“慢走不送。”
“……嘖。”
伊武眉頭跳了跳,終於還是離開了。
等他轉身,龍馬立刻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氣。
雖然她的確在十分鐘內贏得了比賽,但整個過程並不輕鬆。左眼受傷無法睜眼,導致右眼過度使用的疲憊感,劇烈運動的體力消耗,再加上大約是失血過多的眩暈感,讓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疲困中。
暈乎乎的,差點就要睡過去了。
對喔,今天都沒有午睡呢,她睡意迷蒙地想著,突然一個激靈,又睜開了眼睛。手塚不知是何時回來的,在她身旁站著好像有一會兒了。
他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龍馬揉了揉右眼,打了個哈欠,拎起背包準備站起來,手塚這才開口問道:“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有點困……”
站起來的那一瞬間,龍馬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但身體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令她一時陷入迷惘,兩秒鐘後才遲鈍地低頭,看向身後——
!!!
椅子上居然有血?!
這一驚嚇足以讓龍馬瞬間意識清醒,卻大腦空白,身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她還是有常識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完了我是不是得了絕症”。她飛快地意識到少女的青春期已經降臨到了自己頭上。
——但為什麼是現在啊!
完啦,現在該怎麼辦?!
呆若木雞的龍馬僵硬地抬起頭,看到了同樣呆若木雞的手塚部長。並沒有產生欣慰心情的餘地,她隻覺得渾身冰冷,血管都仿佛停止流動了一般。
這回絕對發現了。
被部長,在這種時候,親眼……
心如死灰。
龍馬緩緩地坐了回去,雙手放在膝蓋上,姿態端莊。
“你什麼都沒有看到。”她堅定地開口,目不斜視。
手塚:“……”
外表成熟的十四歲少年正在陷入沉思。
那個,剛才他看到的,是那個吧……
應該就是了吧。
龍馬:“不是!!”
手塚:“……”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大眼瞪小眼。
龍馬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賴在椅子上不走了。
表麵上看,她還是很鎮定的,實際上,指關節抓緊了座椅邊緣,已經微微發白,小心翼翼地咽下口水。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吐出。
再抬頭,卻不料還未看清什麼,眼前突然一黑。咦?她愣神之後,才發現是手塚把隊服外套脫了下來,然後蓋在了她的身上。
龍馬習慣性地一抬手,遮住頭發的外套便順勢滑到了肩膀上。到底是比她高一個頭的國中男生,隊服垂下來都快到膝蓋了,絕對能擋住重點部分,安全得很。
意識到對方的用意,龍馬卻還是愣愣的,抓著衣角,臉上和心中的茫然加起來可繞青學網球場五十圈。
這……什麼情況?
他居然沒有生氣嗎?
手塚偏偏避開了她的目光,很冷靜地問了一句:“龍崎老師是知道的?”
回想起越前龍馬入部以來,他們教練的種種反應和態度,有些細枝末節的古怪處在此時此刻連成了一道完整的證據鏈,令他醍醐灌頂。
原來如此。
今天猶豫了一會兒才答應讓他送她來醫院,是怕檢查的時候被發現性彆吧?
然而,龍馬其實並不清楚,搖搖頭,想了想才回答:“她好像認識我爸……”
“你父親是,”手塚頓了頓,不動聲色道,“越前南次郎?”
咦,臭老頭很有名嘛。
龍馬坦誠地點頭:“嗯。”
手塚又沉默了。
令人很慌張。
半晌,還是龍馬率先按捺不住,試探性地開口:“部長……”
“越前。”手塚卻打斷了她的話,徑直問道,“你打網球的目標是什麼?”
這個問題,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提及了。問法稍有不同,但龍馬現在回想起來,覺得應該是一樣的。
這次,她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為了打敗某人。”
“某人?”手塚追問。
“唔,也不止是他吧……”龍馬頓了頓,“還有我哥?”
“你是說越前南次郎。”手塚語氣肯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