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午餐的鈴聲悅耳,是輕柔悠揚的鋼琴曲。徐飲棠聽著鈴聲卻並沒有起身出門的意思,隻是踩上拖鞋安安靜靜坐在床邊等著,不多時門外就傳來淩亂的腳步聲。

徐小乖也抱著弟弟從床底下鑽了出來,好奇地將觸手伸向門的方向,它能聞到香噴噴好吃的氣味從門縫裡鑽進來,越靠越近越來越叫它們饑腸轆轆,仿佛在副本裡大快朵頤吃進去的都是空氣。

吸溜……

濕噠噠的粘液從徐小乖的口器裡流出來,在地板上腐蝕出淺淺的灼燒痕跡,徐飲棠把探頭探腦快鑽到門縫裡的兩個崽拎起來,思考了一下拿起床頭的兔子玩偶把它們塞進去。

這個兔子玩偶已經很舊很舊了,又臟又破到處開線破洞漏棉花,沒了一隻眼睛又缺了半隻耳朵,徐飲棠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是為什麼一直放在自己身邊。

好像他小時候剛到媽媽身邊就帶著這個,屬於他的原裝出產配件,因此不管是媽媽還是醫院都認為這是能讓他情緒穩定的安慰劑,不管他到哪裡都會把這個兔子玩偶塞進他的行李。

不過徐飲棠對這個玩偶其實沒有特彆的喜歡或者不喜歡,掏點棉花出來倒是正好給兩個崽做窩。徐小乖在兔子玩偶的毛絨外皮裡扭來扭去,肉塊觸手蠕動變形成更適合玩偶的形狀,把原本缺了棉花乾癟耷拉頭的兔兔填充得飽滿可愛。

在它仔細調整試圖把兔子耳朵支棱起來的時候,房門被粗暴地從外麵推開,門外站著一個身材粗壯的護工,視線在房間裡巡梭一圈確認沒有違禁物,又落在乖乖坐在床邊的徐飲棠身上檢查他的穿著,而後惡聲惡氣道:“3021,出來排隊!”

“好的。”徐飲棠應道,抱著兔子玩偶往外走。他的病號服在胸口位置寫著3021的數字,這是他在醫院的編號。為了方便管理病人醫院裡都是直接喊編號,3021代表徐飲棠入院時是3號病區的第21號病人。

路過護工身邊時,護工看著他懷裡的玩偶哼笑了一聲,似乎帶有著些許惡意和輕蔑的意味,但也沒有說什麼——兔子玩偶這種安全無害的安慰劑醫院允許病人隨身攜帶,當然也隻是允許隨身攜帶,對玩偶當眾這樣那樣的話還是明令禁止,被抓住要關禁閉的。

門外已經等了十來個病人,歪歪扭扭隊伍排得不甚整齊,他們或是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什麼或是自言自語發出嘻嘻笑聲,得要護工大聲嗬斥上手推搡才肯邁開步子往前走。

徐飲棠自覺排到隊伍最後,友好地排在前麵的現任鄰居打招呼——這位鄰居不久前剛剛住進來,替代了那位不用安慰劑也喜歡當眾這樣那樣的前任。根據徐飲棠這段時間的不完全觀察,他的新鄰居禮貌友好又安靜,稱得上他理想中的好鄰居。

“中午好像吃麵條。”徐飲棠說道。

被他招呼的青年聞言高興地笑起來,趕忙拽了拽身邊的人雀躍道:“今天吃麵條耶!”

“……”被他拽著的男人就是典型眼神恍惚隻有肉/體在這的病人,反應了好一會才木訥地點頭,“嗯……”

青年笑嘻嘻地給他做翻譯:“他說麵條好吃,他也喜歡。”

說著他又注意到徐飲棠懷裡抱著的兔子玩偶,“咦?難得見你把它帶出來了呀。”

徐飲棠點頭跟他介紹:“這是我的孩子們,小乖是哥哥,二寶是弟弟。”他舉起兔子的爪爪對他揮了揮,“來跟餘哥哥打招呼。”

這個青年叫做餘空遊,搬進來的第一天生拉硬拽跟身邊的男人一起敲門拜訪,餘空遊還介紹自己身邊的男人叫許仲平,又悶又倔是個傻驢雲雲,不過徐飲棠更習慣直接喊許仲平的編號2222——2號病區的222號病人,4個2可比三個字的大名好記。

每次徐飲棠這麼喊,餘空遊都護犢子似的做出生氣的樣子,但他自己也時不時會喊許仲平四個二,拖著戲謔玩笑的尾音擠眉弄眼作弄蹲在牆角發呆的男人,不過徐飲棠沒怎麼見過許仲平理他。

藏在玩偶裡的兩個崽突然被媽媽cue到,便聽話地從破洞處伸出觸手和腦袋跟大人問好,從兔兔的眼睛耳朵身體破洞裡伸出來的觸手叫餘空遊嚇得往後退了下,但很快就又興致勃勃地湊上來,好像它們是什麼常見又可愛的小貓咪,“你們好,我是你們餘叔叔哦,要喊我叔叔,叔叔懂嗎,我邊上這個才是哥哥。”

他指指許仲平教兩個崽喊他萍萍哥哥,混不顧許仲平那副臉色蠟黃又瘦骨嶙峋的樣子跟他宛如兩代人。

隊伍尾巴上的嘀嘀咕咕吸引了排在更前麵的人的注意,徐飲棠在病人裡也是比較特殊的一個,聽見他煞有其事地有了兩個孩子雲雲,還有點清醒的病人都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不看還好,一扭頭正瞅見他懷裡眼睛耳朵破洞裡觸手扭動的兔子玩偶,瞬間嚇出了此起彼伏的高聲尖叫,當即場麵就亂成一團。

“啊啊啊啊啊————!!”

“怪物!有怪物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我要死了要死了!!!!他來找我了!!!!”

被嚇到的病人仿佛看到了比一個隻是身體蠕動往外冒觸手的兔子玩偶可怕無數倍的幻覺,一個兩個揮舞著手臂抱頭鼠竄,還有的爬上窗台瘋狂敲打窗戶,像是想要從五層樓鐵欄杆把手的窗戶逃生。而那些神思遊離的病人雖然沒被嚇到,卻也被奔逃的病人推倒絆倒或因為混亂的狀況而產生應激,引發了更加混亂的連鎖反應。

許仲平也被人一把推開,後背撞在牆上又傻愣愣地坐到地上,嘈雜的環境和紛亂的人群似乎讓他想起了什麼,他蜷縮起身體抱住頭,就僵住一動不動了。

“……”

“……”

徐飲棠看看餘空遊,餘空遊又看看徐飲棠,雙方的眼神裡都帶著互相推鍋的意味。在某個病人尖叫著衝上來想跟兔子玩偶battle時徐飲棠才移開視線閃身躲避,對著臉色鐵青的護工舉起雙手強調自己的無辜,“我什麼都沒乾。”

餘空遊更是事不關己地蹲到許仲平旁邊,唉聲歎氣又像是有點惱火地小聲罵他沒出息。

“肅靜!抱頭!都給我蹲下!”護工大吼著按下牆壁上的一處開關,立刻走廊裡響起尖銳刺耳的警報聲,與此同時又抽出掛在腰間的棍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尖叫抽動的病人身上。

“啪!”“啪!”“啪!”

金屬的棍子招呼到皮肉上的悶響叫餘空遊受驚般縮了縮脖子,對徐飲棠搖頭晃腦地抱怨:“她就是嫉妒我們好看,淨往臉上招呼。”

徐飲棠蹲下把玩偶在膝蓋上放好,拍了兩下讓饞得不行的兩個崽再忍一忍,又睨了眼餘空遊,做了個“閉嘴”的口型。

瞎說什麼大實話。

餘空遊摸摸自己被棍子波及的漂亮臉蛋,歎了口氣又伸手摸摸許仲平的頭發,算是安慰這無辜挨了一下的小倒黴蛋,繼續逼逼道:“她這樣就更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