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板帶的帳篷不大,一個人睡綽綽有餘但兩個人就有點擠了。不過小的好處在於搭起來方便，時月白讓徐飲棠自己找地方坐一坐，一個人很快把帳篷支了起來。
他搭著搭著突然聞到一股肉香,扭頭看見徐飲棠坐在樹底下抱著個KFC的全家桶在啃雞翅，見他看過來還友好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吃。
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早就過了晚飯時間。剛從係統背包裡拿出來的全家桶還是熱乎乎的,一口咬下去炸雞翅的麵衣酥脆肉嫩多汁。
時月白看看黑魆魆陰森恐怖時不時有鬼哭響起的樹林，又看看仿佛出來野餐的徐飲棠，對方正認真舔著指尖沾上的油漬,垂眸數著全家桶裡剩下的雞翅雞塊原味雞，神情裡有種孩子氣的滿足和快樂。
果然隻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分錯的組。
但或許是因為徐飲棠看起來吃得太香了,時月白的喉頭動了動，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好。”
於是徐飲棠又掏出來一個全家桶遞給時月白,“可樂要嗎？”
時月白搖頭，“不用。”
救命，他居然還帶了可樂麼……這個人的係統背包裡不會全都是些吃吃喝喝吧……
徐飲棠也就是順口問問，時月白說不用他便高高興興地隻給自己開了一瓶冰可樂，又問：“你貓呢？”
“嫌悶跑林子裡去了，不用管它，到時候會自己回來的。”
“哦。”徐飲棠點點頭,就這個話題繼續展開,“它叫什麼呀？”
“凱西。不過我有朋友也喊它小乖乖。”
念這三個字時月白總覺得有些肉麻，忍不住摸了摸鼻尖。雖說凱西貓堅定不移把小乖乖這個臭名字的鍋栽到他頭上,可回顧當時取名的場景來看,時月白最多隻是保持了沉默,沒反駁他的隊友們高舉眼睛都沒睜開的小貓崽歡呼“我們乖乖寶是世界之王”……什麼的。
徐飲棠笑起來：“那還挺巧。”他把徐小乖的觸手對著時月白晃了晃，“它也是小乖。”
話說，BlueMoon養的黑貓也叫小乖。
——黑貓。
徐飲棠多看了兩眼時月白那雙在黑暗中隱隱透出金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微微挑了下眉。
徐小乖向來是有禮貌的好孩子，被媽媽提到了就把觸手伸過去跟人打招呼，口器張合發出輕柔的嘶鳴。時月白審視著伸到眼前的觸手，謹慎地碰了下瑩潤發亮的觸手尖尖，回應道：“你好，小乖。”
徐小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禮貌回應它問好的人，觸手尖尖靈活地卷住時月白的指尖搖晃兩下表示高興，又很快蠕動回去縮到徐飲棠身後——它的幾根觸手糾纏在一起編織成腰靠坐墊讓徐飲棠能坐得更加舒服，時月白還看到個觸手尖尖在徐飲棠肩上動來動去，像是在給他按摩肩膀。
不考慮外形的殺傷力，的確是貼心禮貌很符合“小乖”這個名字的優秀寵物。
他那野得沒邊的靈魂半身跟人沒法比。
時月白在心裡拉踩一通，哢嚓咬斷了雞骨頭，懶得吐出來索性嚼吧嚼吧一起咽下去，忽然耳朵一動扭頭看向樹林深處。
“有東西過來了。”
他的本意在於提醒徐飲棠警戒，徐飲棠卻隻是“嗯”了一聲仿佛胸有成竹動都沒動一下。很快從樹林深處傳來幾聲無比淒厲的慘叫，時月白感知裡發紅發亮的敵襲信號便一個接一個暗下去，不到一分鐘便儘數沒了聲息。
取而代之的是翅翼拍打的聲音。
時月白眯了眯眼睛，掩住眼中閃過的暗光，他能清楚聽見蝴蝶翅翼震動的聲響從遠處飛速靠近，那遠不是幾隻或者十幾隻蝴蝶翅膀抖抖能發出的動靜，而是數萬乃至於數十萬隻蝴蝶一齊飛舞，聲音洪亮如瀑布激流洶湧而來，洪水般衝刷過樹林的每個角落。
然而幾分鐘後出現在他視線裡的僅有幾隻蝴蝶，鱗粉閃爍散發著月光般皎潔光彩蹁躚飛來，一隻蝴蝶落在了徐飲棠指尖，其餘幾隻撲扇著翅膀，忽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影子裡。
時月白垂眸看著自己的影子，那裡麵很乾淨沒什麼東西，但隻要集中注意力稍微感知一下，就能發現他周身已被無數蝴蝶重重包圍，甚至那些蝴蝶一直蔓延鋪展向樹林深處，把每一片陰影覆蓋的空間變成它們的領地。
築起巢穴，結起圓繭，誕生更多、更多的同類。
翅翼拍打的聲響漸隱漸消，蝴蝶在陰影裡靜靜蟄伏了下去，此時即使時月白也無法清晰捕捉每一隻蝴蝶的動向，它們如此自然地存在在那裡，仿佛它們本就是陰影的一部分。
時月白覺得自己要重新評估這位隊友的戰鬥力了。
“不介紹一下嗎？”
徐飲棠說：“這個是三花。它的蝴蝶會負責周圍的警戒，晚上我們可以安心休息。”
他說著黑暗裡又飛出一隻蝴蝶，在時月白麵前跳舞似的起落回旋，翅翼落下星星點點閃爍斑斕的磷光。
“但是到霧裡麵就不太行了。”徐飲棠指了指山上，借著不甚明亮的月光能看見從半山腰開始升騰起的濃重霧氣，“那裡麵有東西會乾擾三花辨彆方向，蝴蝶進去了很容易迷路。”
徐三花還因此損失了好幾隻蝴蝶，窩在徐飲棠影子裡小聲哼唧著要跟媽媽貼貼。
時月白頷首道：“霧氣裡有東西擾亂磁場，在外麵很難看到裡麵的情況。”
通常這個距離霧氣裡麵有點風吹草動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現在看過去卻像隔著一層毛玻璃似的模模糊糊，隻能看見些影子在霧氣裡閃動，裡麵野獸嘶吼咆哮的聲音也狂躁混亂，聽著如同瘋子的囈語。
危險性倒是不太高，D級副本裡再怎麼都不會搞出強得太離譜的怪，帶給他的危機感還沒有身邊數量驚人的蝴蝶來得大，還有纏繞在徐飲棠周圍的那些觸手——這絕對不是這些觸手的真正大小，隻是蜷縮起來的偽裝擬態。
時月白把雞骨頭嚼得哢嚓哢嚓作響，看到徐飲棠領口費勁巴拉又冒出來一個小怪物的腦袋，忍不住問道：“你到底養了幾隻？”
他的語氣有些衝，無意識緊皺著眉頭的神情看起來愈發顯得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