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四章(1 / 2)

“父親”是個什麼樣的概念呢?

至少對於徐飲棠的幼崽們來說,“父親”的概念就是沒有概念。

最最多也不過是徐二寶能勉勉強強回憶起那麼一點點被戴伊斯投影碰觸時那種幾近融化其中的依戀與恐懼,卻也無法將其真正與“父親”這個稱呼對等。

它們的世界隻有媽媽——溫柔的、慈愛的,隻要它們乖乖聽話,就永遠不會拋棄它們的媽媽。

所以當媽媽從肚子裡掏出了血紅色的、還在不斷跳動的肉塊喂到它們嘴邊時,雖然某種潛藏於身體最深處的本能讓它們抗拒恐慌,隻是嗅聞到那股氣味都感覺從靈魂深處湧起無法控製的臣服與戰栗,它們還是乖順地舔舐著從媽媽指縫間滴落的粘稠鮮血,笨拙艱難地咀嚼吞咽下那還在掙動的肉塊。

初入口時是如墜冰窖般的刺骨寒冷,很快又變成了被火焰焚燒著的劇烈疼痛,仿佛身體裡爬滿了蟲子蜘蛛把血管拆散又編織成網,幼崽們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哭叫聲,被口中的血肉嗆咳著嗚咽呻/吟,仿佛吞下的是火焰是毒/藥,是絕對不可碰觸的褻瀆與禁忌。

“乖哦,不疼不疼……”

徐飲棠耐心地抱著難受得打滾的徐二寶柔聲安撫,將自己置身於徐小乖胡亂揮舞的粗壯觸手之下,他的影子扭曲成沒有半分人形不斷變化的詭異形狀,蝴蝶垂死的哀鳴在其中回響,猶如一座瘟疫蔓延災厄橫行的將死之城。

幼崽們哭得淒慘,但徐飲棠並不擔心它們的情況,作為母親的本能讓他對自己的幼崽了如指掌,何況他喂食的血肉分量非常謹慎,幼崽們的哭叫更多是因為他這個“媽媽”在身邊所帶來的軟弱——他並不討厭這種軟弱,甚至可以說他喜歡這個。

等到熬過了最初的痛苦之後,幼崽們就開始慢慢品味出血肉碎塊的滋味了。那是它們未曾品嘗過也無法形容的,與之前吃過所有食物都截然不同的奇異美味,在疼痛後化為了有如實質一般的強大力量。

它們的身體在這股力量的滋養下變得更加強壯,它們內在的神秘脫胎換骨般蓬勃生長,呢喃詛咒般的餘味在它們意識深處回響吟唱,描述著以幼崽們先天不足的孱弱資質本應永遠無法碰觸的神秘邊界。

因龐大到無法理解的力量而恐懼,也同樣因為龐大到無法理解的力量而貪婪。

更多……

想要更多……

媽媽、媽媽……

餓餓……飯飯……

徐飲棠聽到了幼崽們嗷嗷待哺的乞食聲,有些懷念地笑起來。

自從幼崽們長大一些能自己覓食之後,他已經很久沒聽見幼崽們這樣的聲音了,尖銳空靈的嘶鳴將人類嬰孩稚嫩的啼哭聲模仿得惟妙惟肖,惹人憐愛。

“不要急,都有、都有的……好孩子……”

他溫柔地誇獎著,撕扯開破損的皮膚,切割下更多的“子宮”喂給它們。

這血腥驚悚的畫麵即使在恐怖片裡都要劃分到重口區,看得卡瑪佐茲臉色發青,她緊緊攥著懷裡的人頭逼迫出更多黑色煙霧,將自己與徐飲棠分隔出一道安全線。

她能感知到徐飲棠正處於極其不穩定的時期,虛空之海的氣息在他身上時而高漲時而衰弱,微妙的平衡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目前來看徐飲棠還保持著比較多的清醒,一旦貿然攻擊迫使徐飲棠為了自保主動墮入虛空之海那一邊,被邪神氣息汙染墮落的怪物加上三個連帶瘋狂的邪神幼崽,即使她也得做好動用複活道具的準備了。

而隨著幼崽將月光彙聚的“子宮”碎塊分食,徐飲棠身上攀爬著的那些違和褻瀆的紅色斑紋開始消退,如同海水退潮般流淌向他的下腹,聚集起力量一遍又一遍修補著被他切下又被幼崽們吞噬消化的部分。

當斑紋退到胸口的位置,那種身體漲得快炸開的感覺已經舒緩了許多,徐飲棠開始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輕盈與安寧。

“人類”的氣息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摸著正在快速愈合的下腹,遊離飄忽的理智也一點點全部回籠。

“好了。”徐飲棠把傷口徹底合攏前掏出來的最後一點肉塊三等分喂給三個崽,點了點徐二寶嘴裡嚼著還眼巴巴不停討食的小腦袋,“今天隻有這麼多,不能再吃了。”

剛在副本裡鬨了這麼一通,邊上卡瑪佐茲也好賽倫斯也好一大堆外人看著,又有許許多多的事情等著收尾,再怎麼想吃也要等到從副本裡出去再吃。

所有的崽崽都知道,媽媽說不能吃就是真的不能再吃了。

徐二寶失落地含著嘴裡中的肉塊,有些不舍得往下咽,眼珠轉了轉又哼哼唧唧地爬到徐飲棠身上,伸出粉嫩嫩的小舌頭舔舐起徐飲棠身上的血跡,試圖多混兩口邊角料甜甜嘴。

徐飲棠也沒有阻止它,眯著眼觀察自己下腹上的紋路殘留情況,最開始隻有拳頭大小的紋路經過一輪瘋狂增殖又縮減陣地,現在牢牢占據了他的整個下腹部,血紅色的花紋蜿蜒繁複,碰觸時能感覺到微微的熱度和無序的跳動,像一個血肉編織的口袋,貯存滿徐飲棠還不能消化的月光。

當他嘗試想要動用這裡麵的力量,花紋便被激活一般在他的血肉裡蠕動生長,與此同時他能感覺到自己屬於“人”的部分一點點被抽離,意識恍惚認知扭曲,仿佛身體與靈魂正在被侵蝕改造成某種被“子宮”所支配的怪物。

下一秒徐飲棠就及時中止了這個危險的進程,讓那些他支配不了的力量重新安靜下來。

他沒有忽略自己的意識裡靜靜觀想著一輪血月的模樣,如同直接從遙遠無垠的虛空之海倒映而下神明的幻影,可他卻又分明清晰地感知到,那是已經被他所吞吃入腹的,可以被他掌控的力量。

隻不過還不是現在,此刻這些力量僅僅因為無法一下子將他反噬侵蝕而暫且休眠,他還要變得更強、更強一些,他的幼崽也要變得更加強壯,他們才有資格將這神明的血肉徹底吞噬。

——耐心點。

徐飲棠輕輕呼出一口氣,再次抬起眼眸時自然地掛上了跟平時一般無二的溫和微笑,看向站在不遠處神色凝重的卡瑪佐茲,“抱歉,剛才稍微解決了點個人問題。”

他隨意地解釋著:“我的異化總是不那麼穩定,不得不定期進行一些……人工乾預。”

徐飲棠的語氣輕描淡寫,卡瑪佐茲謹慎地觀察著他的狀態。她倒是不擔心徐飲棠理智掉多了陷入瘋狂之類的,那種常規操作很好解決,但被邪神氣息汙染本質會帶來無窮無儘的麻煩,必須趁早解決隱患。

還好徐飲棠的眼神清明表情正常,下腹的花紋雖然透出混亂褻瀆的氣息但也沒有到危險的程度。卡瑪佐茲親眼看到了徐飲棠給幼崽喂食血肉的全過程,猜測他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分散了虛空之海對靈魂的汙染傷害。

畢竟虛空之海那地方是邪神們的老巢,而不管徐飲棠的幼崽是哪個邪神的種都絕對自帶汙染抗性,看樣子估計還覺得味道不錯,多吃點指不定強身健體。

本體藏在影子裡和夢境裡的兩個崽卡瑪佐茲沒法準確感應,可徐小乖那吃完幾塊肉痛苦嚎叫一段時間直接漲漲漲的體型瞎子都能看出變化。

——剛見到那會兒這個崽平鋪開還隻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現在她都得仰望那一坨糾纏蠕動的觸手小山,目測體積都快趕超旁邊那棟二層小彆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