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章(1 / 2)

學校在夜色中呼吸著,冰冷而空洞的風吹拂而過。粘軟的腐土給人以隨時會化為沼澤的錯覺,每一步都仿佛有濕冷的泥濘爬上腳踝。

道路兩側的行道樹被黑色的塑料布包裹著,像許多佇立著的裹屍袋。明明黑暗裡隻看得見模糊的輪廓,許仲平卻感覺有陰冷的視線從塑料布後注視著他。

他不禁打了個哆嗦,緊緊攥住手裡的鋼管,汲取支撐自己不要嚇昏過去的勇氣。

樹葉摩擦著,細語低喃著沙沙作響。

蝴蝶們在陰影之下悄然群聚,翅翼閃動間顯出些遲疑的模樣。

總感覺……哪裡不對……

窩在徐飲棠懷裡的徐二寶眯起了五隻大眼睛,眼珠轉動著射出閃電般的精明,又像受驚似的炸起尾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威懾聲。

“嗯?”徐飲棠輕輕捋順徐二寶的背毛,詢問地碰碰徐二寶的粉鼻頭,同時觸須擴散延伸向四麵八方,探查任何潛在的危險。

安靜的。

死寂的。

空無一物的。

觸須的末端反饋回碰觸到的一切,輕柔地隨著每一絲空氣的流動而流動。這種感覺說正常肯定不正常,卻也是副本裡的常態,還微妙地讓徐飲棠聯想到徐四喜還是個圓球球的時候,身體裡數據編織出的澄澈碧海。

“怎、怎麼了?”許仲平戰戰兢兢地問,手裡的鋼管抖得厲害。雖然沒選給敵人送菜的刀具是個聰明的決定,但看他這幅手抖腿軟的樣子,就是拿著什麼神兵利器,也大概率是拖後腿的。

所以為什麼會把他一塊兒帶進來呢?

徐飲棠疑問著,又下意識按下了這個疑問,心念電轉間扯扯嘴角,敷衍道:“沒什麼。”

他說著撓了幾下徐二寶的下巴,顯得沉穩又冷淡難以親近。

許仲平不敢再追問,小碎步跟上走在最前麵的時月白,本就胖得五官不怎麼分明的臉愁苦地擠在一起,拚命地咽著口水。

徐二寶仰著小腦袋享受媽媽的撓撓,很快就被安撫了下來。它一邊疑惑自己剛才怎麼會突然炸毛,似是被攻擊後的條件反射,一邊又漫不經心地晃晃尾巴,鎮定了一下許仲平脆弱的精神狀態。

這人類看著嚇得不行的樣子,戳一戳精神倒還挺堅/挺的,能聞到一點理智在崩潰邊緣左右橫跳,但總能苟住的痛苦香味。

不過徐二寶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被時月白一個球球就饞傻了的鄉下崽了,被喂得小臉圓鼓鼓的崽隻是矜持地舔舔自己的粉肉墊,又咬著媽媽的衣襟磨了磨牙。

不對……

夢境裡的眼珠在煙氣繚繞中翻滾流動,上下左右地注視著他們所處的空間。

哪裡不對……

徐二寶的意識飄忽著,煙氣蜿蜒勾纏住媽媽留在它身體裡的觸須,信息在碰觸中傳遞得無聲無息。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鬼鬼祟祟地跟媽媽說話,仿佛會有什麼東西湊在它和媽媽邊上,偷聽親子間的悄悄話似的。

徐二寶剛模模糊糊冒出一點這樣的念頭,都還沒想出是什麼東西會那麼不要臉,一張巨大的、蒼白的、輪廓模糊的臉便突然在它和媽媽之間擠了出來,緊緊貼在它可愛的小圓臉上。

一霎時,煙氣中所有的眼球都被那張模糊怪異的白色大臉所占據,像一片白色的深淵凝視著徐二寶的夢境,幼崽的身體升騰起大片大片噩夢般的黑煙,在徐飲棠懷裡應激膨脹成巨大的毛團,銳利的嘶鳴伴隨著滾燙的硫磺味翻湧,爆炸般響徹整個空間。

唳————!

……

時月白驀的一驚。

他說不清楚原因,心臟陡然被狠狠攥住似的發緊,又在他注意到前匆忙掩飾起來,隻有細微的違和感如螞蟻爬過皮膚,帶來微不可查的癢。

不對勁……

無數副本磨煉出的敏銳直覺在他的腦袋裡亮著標紅置頂的警報,刮擦出凱西貓的爪子撓過鋼板的難聽噪音。眼前似有迷霧彙聚又散開,黑暗裡處處泛著血紅的光。

獵物的顏色。

仿佛無處不在,染得眼前紅豔豔像打翻了顏料罐,又仿佛無形無影,看不見它的模樣、它的所在。

甚至因為身後的聲音稍一分神,滿目血紅便雲消霧散,不知道是遠遠逃去了,還是潛伏著伺機而動。

凱西貓跳到他的肩上,金色的貓瞳深處閃動著獨屬於狩獵者的冰冷寒芒,耳朵靈巧地轉動著捕捉獵物的痕跡,尾巴在空氣裡甩出鞭子般的氣魄。

時月白的眼睛也是同樣的冰冷,環繞著眼瞳邊緣的燦金色將瞳孔的黑色襯得愈發幽深,似是連人類的情緒都被一並吞噬進了那片深淵,轉身時許仲平幾乎以為自己在與一頭野獸對峙。

凶戾的,殘忍的。他感受到撕咬破碎的幻痛,從皮膚表麵鑽進骨髓深處,喚醒埋藏於生物本能深處,身為獵物的恐懼。

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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