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哼了聲,抬腳走下去。
沒有直接走到他們二人之間,而是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冷不丁地在兩人談話之間,插了一句:“傅警官,你就這麼喜歡喝綠茶嗎?”
杜思玲:???
杜思玲側眸撇了扶桑一眼,臉上浮著一股被人打斷說話的不悅感,但傅希站在她的跟前,她又不敢表現得過於明顯。
隻好嬌滴滴地衝扶桑笑了笑,有些驚訝地問:“扶桑,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扶桑一個正眼都沒給她,下一句話還是衝著傅希說的:“話說你的腰都傷了,都不好使了,還喝得下這綠茶嗎?”
兩次從扶桑嘴裡聽到“綠茶”這個詞,第一遍反應不過來是罵她,還情有可原,若第二遍還是沒想到的話,那就是真笨了。
杜思玲捏緊了手中的拳頭,仰頭看了眼傅希。
男人模樣冷冷清清的,從開始到現在依舊如此,雙眼不知道在看什麼,反正就是不看她,手中的煙,一根接著一根,絲毫沒斷過,也不顧忌著她是女生,在女生麵前抽煙不好的情況。
她說了一堆的話,他也隻是偶爾頷首,扯扯唇,算是回應。
連一個字都不願意施舍給她。
反而是扶桑來了後,男人掐滅煙,掀起唇角,低眸睨了坐在椅子上傲傲嬌嬌嘴裡沒一句好話的小女人一眼,淡淡地提醒了句:“扶桑,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是啞巴。”
一聽這句話,扶桑就炸了。
一下子蹦起來,瞪著他,問:“怎麼?就許她開口,不許我說話了是吧?傅希,沒看出來,你還挺愛喝綠茶的嘛!”
傅希:......
又是喝綠茶,傅希額間的青筋微跳,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愛喝綠茶,什麼時候在她麵前喝過綠茶,讓她有這樣的誤會。
他眉間不悅,隻冷冷地斥了句:“你跟我過來,我有事問你。”
“不去。”扶桑抱臂坐在那兒,心裡不爽,嘴上也較著勁兒。
杜思玲看著這兩人類似於打情罵俏的行為,一股怏怏的落寞感從她心裡蔓延開,傳至四肢百骸,涼透了全身,手指攥成拳,強撐著笑容說:“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睡了,你們也彆聊太晚,注意休息。”
如此虛偽的一句話,真是惡心死人。
扶桑擺擺手,自討沒趣地剛想回去睡覺,就被人抓著手腕,強拖硬拽地拽了出去。
把她拽到外頭黑沉沉的荒蕪之中。
極美的夜空,天上沒有一絲浮雲,深藍色的夜幕,滿綴著許許多多鑽石般的繁星。
傅希就著月色坐下,順便把扶桑也拽了下來。
轉過身,清冷著嗓音盯著她問:“來,說清楚,我什麼時候喝綠茶了?我什麼告訴你我愛喝綠茶了?”
“你看上去就很愛喝綠茶啊?你剛剛和那綠茶就聊得挺開心的,不是嗎?”
傅希:???
傅希皺著眉,一時間覺得他跟她說的“綠茶”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男人深諳的眼眸盯著她,猶豫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你說的綠茶,是剛剛那個女的?”
這下輪到扶桑震驚了,她歪了歪頭,伸出手在傅希的眼前晃了晃。
“你腦子還好吧?這都沒聽出來。”扶桑忽然想到什麼,不可思議地說,“傅希,你也太直男了吧!原始人嗎!!!男人直到你這種程度也是牛逼!!!”
*
夜幕中的繁星一閃一閃的,帶著點兒恬靜,安詳。
扶桑沒再追究那件事,況且自己也沒那身份在彆人麵前生氣那麼久。
她抱著膝坐在幽藍的天幕下,竟然有點兒想家。
扶桑把下巴搭在膝蓋上,慢慢開口:“很小的時候,我還住在軍區大院裡,那會兒沒那麼富有,家裡的風扇壞了。爸爸就抱著我坐在陽台上吹風,用手指指著天空,給我畫出一個個星星的軌跡來,告訴我這是牛郎星,那是織女星,還有北極星。而我卻根本沒在聽,還哭哭咧咧地抱怨著熱死了,想要吹風扇。現在想想,那時候多幸福啊。”
傅希知道扶誌國去世的時候,扶桑還小,他根本無法想象扶桑後麵的那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隻能安慰道:“誰小時候不皮啊,彆想太多。”
“是啊,你還彆說,我小時候真是挺皮的。”
傅希輕哼了一聲:“難道,現在就不皮了嗎?”
扶桑皺著眉,剜了他一眼,繼續說:“我記得小時候爸爸可疼我了,每次我闖了禍他都不怎麼忍心去打我。唯有那次,我好像因為什麼事情......有點兒忘了,把鄰居家的阿姨臭罵了一頓,一回家就被媽媽和爸爸胖揍著教育了一晚,哭咧咧地求饒還是要打我,說我目無尊長。現在想想,屁股可真疼啊。”
“鄰居家的阿姨?”傅希心跳漏了一拍,扶桑家在哪兒,他當然知道,不就是猛括隔壁嗎?
所有的記憶重疊在一起。
傅希的手指蜷了蜷,再一次問她:“因為什麼......你真的忘了?”
“忘了忘了!真的不記得了。”扶桑很配合地再次回想了一下,突然傷感起來,說,“可能是因為爸爸不在了,給我太大打擊了吧。當時我真的差點兒奔潰掉了。”
傅希輕嗤了聲:“看來,你的記憶力也沒那麼好啊,真是蠢死了。”
扶桑:......
夜越來越深,扶桑伸手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剛準備回去睡覺。
突然,又被某人拽住。
模模糊糊地說了句似懂非懂的話後,才肯放她離開。
他說:“明天晚上,不要出來,在裡麵好好睡覺。”
扶桑皺著眉看他,問他:“為什麼?”
他卻一臉冷漠的樣子,一個字都不肯說。
好奇怪。
太奇怪了!
*
明天晚上不要出來,在裡麵好好睡覺。
扶桑回去後,認真地斟酌了一下這句話,在寢室內來回走動,嘴裡不住地嘀咕著。
“明天晚上不要出來?”
“為什麼不能出來?”
“他是有什麼事情明天晚上去做,不能讓我看見的嗎?”
扶桑思來想去,都想不通,為什麼不能出來,憑什麼不能出來!!
江眠月看著她在這狹窄的空間內晃來晃去,眼都要瞎了。
喝著白開水,忍不住吐槽:“你思考人生啊?”
“我感覺思考人生比思考我這個問題更簡單,怎麼破?”
“說來聽聽。”
“傅警官讓我明天晚上不要出來。”
“那你就彆出去唄,有什麼可想的。好了,這個問題解決,睡覺。”
扶桑無語:......
*
明日清早。
按照以往的慣例,所有的特戰隊員早早地起床,出去訓練體能,誌願者除了做早飯的葉梓曦都能賴床。
所有人吃完早飯後,各自去乾自己的活兒。
日子過得安安靜靜,全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隻是,誰也沒想到,防爆車到了村莊後,把那兩位男誌願者放下,傅希找老站長借了輛比較陳舊,有些年頭的吉普。
穿著墨綠色軍裝作訓服的戰士全部上車,耳邊掛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黑色耳麥,軍帽戴上,整裝待發,車內彌漫著一股鮮有的嚴肅氣氛。
傅希開著車,雙眼在迷彩妝的遮掩下更顯深邃,他目視前方,嘴角扯了扯,問副駕上的梁棟:“說吧,有什麼想法?”
梁棟和傅希是警隊內作戰布局最優質的精英,梁棟擅長紙上設計戰局戰略,傅希則精通實踐作戰。
兩人一般是梁棟先設計計劃方案,傅希提出質疑,以及作戰過程中的臨場應變。
梁棟看了眼中央發來的地形布局,笑了笑:“有點為難啊......計劃有兩個......”
梁棟神情回歸嚴肅,詳細地說了一下兩個計劃。
後麵的戰士們聽得極其認真。
刑野邊聽,邊握緊拳頭,挺直腰板,嘴裡不斷地哈氣吸氣。
身邊的一個哥們拍了拍他,笑問:“怎麼回事啊,小屁孩?當了這麼多年的兵,出了這麼多趟任務還是這麼慫?”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另一個戰士打趣了句。
刑野氣得漲紅了臉,憤憤地說:“你們可彆小看我,到了真槍實彈的時候不準誰比誰害怕呢。待會兒誰慫誰是孫子!”
“行,誰慫誰是孫子,都給我乾啊。乾死那群為非作歹的王八蛋土鱉。”
*
臨近獅泉河處的低矮山丘。
傅希把刑野拉上來,兩人趴在地上。
刑野是隊裡的偵察兵,小小年紀,心思卻挺細的,每次總能發現彆人都注意不到的點。
刑野拎著望遠鏡,認真地觀測著山腳下,突兀地搭建起三間木屋的地方,小小地皺了一下眉,衝傅希彙報:“隊長,沒人。”
傅希眉間微蹙。
扯過望遠鏡看了眼。
終於明白梁棟在車上說的為難是什麼意思。
這次需要抓獲的是前幾個月,剛從外地進來的幾個專門捕殺野生動物,攫取皮毛,再運輸出去賣的犯罪團夥。
他們所建的房屋在山腳下,麵向獅泉河和空曠無際的荒漠,後背靠山。
特戰隊目前所處的位置正是山上,隻能從他們的背麵觀察,若是在獅泉河那麵,必定會引起敵方的注意。
傅希微略思考了一陣,突然半蹲起身,衝刑野說:“你在這裡彆動,我上去看看。”
“隊長!”
刑野猜到他要乾嘛,一般來說,這是最無奈,也是最危險的一種方法。
刑野也知道隊長作戰過程中,一旦決定的事,多多少少是改變不了的,便也收了嘴,沒勸他,而是小聲地說:“注意安全。”
傅希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繞到另一邊,從一條比較隱秘的小路,慢慢靠近歹徒窩。
他動作迅速且利落,走路發出的聲音儘量降到最小。
直至走到最靠邊的一間木屋時,他拎著手.槍,上膛,靠近了過去,這裡的木屋建造時工序很粗糙,從木板之間的縫隙,傅希可以清晰地看見,裡麵根本沒人。
隻有一堆堆的藏羚羊、岩羊皮毛疊在那兒,有的甚至血都還沒乾透,一滴滴滑落了下來。
難聞的腥臭味蔓延過來,傅希蹙眉,立即去第二間。
還是沒有人。
刑野拎著望遠鏡在瞧,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若是附近有危險,他一定會迅速告訴隊長,讓他儘早做好準備。
可如今,他眼睜睜地看著隊長拎著一支手.槍,左手撐在窗台上,翻進了第三間木屋。
長達半分鐘的一陣詭異的安靜後。
“嘭!”一聲槍響從第三間木屋內傳了出來。
刑野手心是汗。
梁棟不放心傅希獨自前去,早就帶了幾個戰士緊著傅希的步伐,從另一邊的山路,跟下去。
想著若是有危險,可以照應一下隊長。
這聲槍響讓他的心緊了幾分,因為根本不知道是誰開的槍,誰受傷了。
是歹徒?還是隊長?
梁棟加快腳步,落到山腳。
“嘭嘭嘭!”連著三聲槍響從木屋裡傳來。
梁棟心下一慎,緊張得汗直往下墜,立馬領著幾個特戰隊員,持槍撞開了第三間木屋的門。
神奇的是......
裡麵一個人也沒有。
“隊長呢!!!”近乎於怒吼的聲音從耳麥裡傳來,刑野被嚇得顫了一下。
梁棟壓緊耳邊的連麥,繼續追問:“刑野,有沒有看見隊長從屋裡出來?”
刑野被嚇得快哭了:“沒有!我一直在看著呢,絕對沒有!”
“這他媽撞邪了!!!人還能人間蒸發嗎????”
“所以隊長去哪了!!!???”
梁棟一腳踢翻屋內的一張木桌,整個人氣得發抖。
*
今天的活兒比較少,扶桑和江眠月很快就乾完回來了。
這會兒,正在保護站的前院裡,坐在板凳上,挨著一邊聊天,扶桑一邊兒畫著畫。
畫紙裡的是一個穿著迷彩軍裝的男人,抓住圍欄之間的橫杆,輕鬆從一樓翻上二樓的身影。
扶桑一邊兒落著陰影一邊兒說:“看,這就是我見傅警官的第一麵,快到我差點兒看不清的綠油油的身影。”
江眠月撇著嘴,指了指扶桑的畫:“你這畫得有點兒醜啊。”
“誰醜了?”扶桑護犢子似的瞪她,“怎麼滴,你是質疑傅警官的美貌啊,還是質疑我的素描技術?”
“不,我質疑你的眼睛。”江眠月毫不客氣地無情嘲諷。
扶桑“切”了聲。
橘紅的夕陽從天邊漫了下來,荒漠上籠罩起一股金色的寂靜,美得仿佛一幅油畫。
老站長從村莊回來的時候,順道把兩個男誌願者也捎了回來。
扶桑笑著抬起臉,以為傅希回來了,卻連一個特戰隊的成員都沒看見。
“誒?怎麼就你們倆,他們呢?”江眠月疑惑地看著從老站長車上下來的兩個男誌願者,不解道。
男誌願者乾了一天的活,累得不行,並不想應付她們,簡單敘述了一下情況就回去歇著了。
“我怎麼知道,一大早,去到村子把我們放下,就開另一輛車走了。去哪也沒跟我們說,神秘兮兮的。”
“走了?”扶桑聽見誌願者的話,與江眠月默契地對了對眼。
怎麼回事?
是離開羌塘了?還是有彆的事情要做,所以暫時去了彆的地方?
扶桑以為傅希隻是臨時有事離開了一陣,並沒有多想。
直到晚上,她和江眠月趕著蚊子坐在保護站的前門,一直都不見特戰隊的身影時,那股強烈的不安感才慢慢地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