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身道:“因為我打算睡覺了,你在這裡不方便,所以快些回去吧。”
天帝想了想,訥訥道:“在淵底時你我共處一室,你在我麵前睡覺也無任何不妥,為什麼現在如此生分?”見她橫起眼又要發火,便換了個話題追問,“天同可打算找混沌珠?你不會親自去吧?那黃粱道妖魔橫行,還是讓彆人赴險吧。”
長情霍地一蹦三尺高,“你還說沒有監視月火城?連混沌珠的事你都知道了,你……”
她忽然感到無邊的絕望,這仗根本沒法打,到最後都是天界的盤中餐。所以始麒麟回歸究竟值不值?重建月火城究竟有沒有意義?麵前這人能把她逼瘋,她決定不再忍了,化出曈曨劍就向他刺去——
反正已經如此,不如同歸於儘。
可是劍首在離他一尺遠的地方就被死死卡住了,他甚至沒有任何動作,僅僅是失望地看著她,“天帝有靈氣護體,你拿這種尋常的兵器刺殺我,根本就是徒勞。”
她不信邪,動用神力灌注劍身,試圖穿破那層屏障。然而就如他說的,都是徒勞。劍首與氣層摩擦,迸發出嚓嚓的火星,劍身因巨大的外力扭曲,他枯著眉問:“你不想要這把劍了麼?再這樣下去,它就要斷了。”
長情還是愛惜兵器的,也知道莽撞的舉動根本殺不了他,於是撤回劍,氣得咻咻直喘,“你有沒有膽子告訴我,怎樣才能破了這道靈氣?”
本來就是不切實際的問題,誰會把自己的破綻告訴你,好讓你將來隨意取他性命。但這位首神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垂下眼簾,略顯扭捏地說:“這靈氣在本君登上天帝之位時,便自發生成了,想破很難,但可以同享。就是……”他猶豫了下,連看都不敢看她,遊移著視線道,“若你與本君有了那層關係,這靈氣便擋不住你了。你可對本君儘情施為,畢竟夫妻本是一體。”
長情怔怔的,起先並沒有弄清他口中“那層關係”的含義。後來他說夫妻一體……她勉強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就是要想殺他,必須先得和他做那種事?看來他可能真的以為她很傻,會相信他這樣的鬼話。
心跳得有點急,天帝還在故作鎮定,腳下蹉著步子,把視線搬到了殿頂上,“你可考慮好了,當真下定決心要殺我麼?”
她哼笑一聲,將劍收回了袖底,“你想得美。”
空歡喜一場,他隱隱感到失落,像那次在淵底強行要求他肉償報恩的事,恐怕再也不會發生了。
天帝不太高興,窗外的雲層變得厚了些,月光也失去了應有的亮。他定了定神,重新振作起來,人要善於發掘快樂,至少她這次不像上次那樣情緒激動了。長此以往會慢慢適應他的存在,等再過些日子,也許會願意和他一同出去走走,走著走著,就跟他走到碧瑤宮去了。
長情凝眉坐在那裡,不像天帝滿腦子情愛,她隻在乎眼前事。元鳳和混沌珠的消息他都掌握了,接下去不知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天帝陛下打算發動對月火城的清剿了麼?”
他微微彆過臉,長而秀的眼梢瞥了她一下,“你我在一起,能不能彆事事圍繞天界和麒麟族?你們想滅鳳族,隻管去滅就是了,天界暫時不會插手。至於何時清剿,本君要再考慮,畢竟麒麟族有你,不像那兩族可以無所顧忌。”
他的話不知有幾分真,玄師不是頭腦單純的小姑娘,不會被他幾句甜言蜜語就哄得找不著北。他的算盤一向打得響,讓三族互相撕咬殘殺,到最後天界坐收漁翁之利。大不了將原本準備利用的龍族臨時改成麒麟族,另兩族消亡了,麒麟族的氣數也就儘了。
她舒了口氣,轉身欲往內寢,“你回去吧。”
他慢吞吞跟在她身後,“彆老是趕我走,聽我說說心裡話吧。我以為你會把我造訪的消息告訴始麒麟,然後聯合他們伏擊我,結果竟沒有。長情,你終究不忍這麼對我,你還是在乎我的。”
長情覺得這人大概沒救了,“我隻是不想讓麒皇誤會我。況且你既然認為我會算計你,必定預備好了對策。那些金甲戰神已經在中天待命了吧,隻要你一聲令下,他們便會衝破結界,再次摧毀月火城。”
天帝受了冤枉,有些委屈的樣子,“你怎麼這麼看待我!我每次來這裡,都不會通知任何人。若我真想對付麒麟族,哪裡用得上花那麼多心思,直接兵臨城下就是了,反正你們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長情一哂,“你此刻不對付麒麟族,隻是因為時候還沒到。一旦時機成熟,我不認為天帝陛下會手下留情。”
反正她現在會以最壞的角度去揣測他,他也不在乎,重申了一遍,“本君說過,無論如何會顧念你……”
“就憑那一萬年來吊在桅木上的玄師的屍體?”她憤然說,唇角難以自持地輕輕抽搐,“我真不知道,你我之間到底還有什麼好說的。世上那麼多女人,總有願意給你當天後的。你不必纏著我不放,真把人逼到絕路上,明日我就找個人嫁了。”
她會起這種念頭,情理之中,但讓他難以接受。最後一絲笑容從他唇角隱匿,他的臉在燈火下顯出一種寒冷而陰狠的味道,微微貼近她,在她耳邊輕聲說:“誰敢?那條螣蛇?還是天同?本君看上的女人,就算本君不要了,也絕不會便宜彆人。倘或誰敢動你,本君即刻便滅了他的族,你若不信,隻管嫁人試試。”
那語調像割喉的弦絲,從她的每個毛孔裡滲透進去,淩遲她的神經。她咬牙道:“少蒼,你也太猖狂了,即便不要,也不讓彆人得到?你以為你是誰!”
他說是,“本君是這天地的主宰,四海八荒皆為本君所有。本君喜歡過的東西,永遠都屬於本君。天道儘在吾手,我活了一萬多年,從來沒有什麼能令我看重。隻有你,你是本君愛重的人,你若琵琶彆抱,我便殺了那個敢娶你的人。還有你的族人們,萬年前我能滅他們一次,萬年後也能滅他們第二次。永遠不要小看天帝的怒火,麒麟族也好,龍族也好,誰都承受不起,你一定要記住本君的話。”
他靠得很近,近到能聞見他領褖的冷香。這個人很好地演示了什麼叫仗勢欺人,她忍無可忍,一把推開了他,“也請天帝陛下記住我的話,我永遠不可能和你冰釋前嫌,前世不能,今世也不能。請你收好你的一往情深,我不需要一個將我曝屍萬年的人,來對我說愛。你還是回你的碧雲仙宮,好好當你的天帝吧。這月火城不值得你一再紆尊降貴駕臨,我一個重新續上命的孤魂,也不值得你耗費心思取悅。”她說罷,頗有些輕蔑地笑了笑,“你長得太醜,我一點都不喜歡你。對於一個不喜歡的人,我的忍耐也僅限於此了。下次若你再敢出現在我麵前,我就先殺了你,再上淩霄寶殿,和眾神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