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湖水冰涼刺骨,傅明月身體本就虛弱,自那日過後更是發起了高熱。
傅學義經過這件事,像是終於想起了這個不起眼的女兒,命下人請了有名的大夫,又連著送了好些補品,下人們看在眼裡,自然也不敢怠慢。就這樣養了幾日,傅明月的身體才徹底好轉。
這可把邱語琴氣得不輕。
侯夫人烏琇芬是烏氏的掌上明珠,嫁到夫家以來一直都渴望與夫君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眷侶生活,奈何傅學義娶她不過是奉母命而已,婚後一直與她相敬如賓。直到烏琇芬產下嫡長子傅文柏,他隨自己的心意納了邱語琴為妾後,埋在烏琇芬心底的懊恨徹底爆發了出來。
那幾年,宣平侯府每個人都過得戰戰兢兢,生怕哪點又觸發了夫人脆弱的神經。烏琇芬的脾氣也越發古怪。有時暴躁易怒,打罵下人,有時又大哭不止與傅學義冷戰。
水深火熱的日子過了兩年,烏琇芬產下了嫡女傅明瑾,徹底對傅學義死了心。和離在京都貴族間是恥辱,烏琇芬無可奈何,搬進了傅家佛堂,除了前幾年兩個孩子婚嫁出來過一次,旁的一概不管。
同年,如夫人邱語琴產下庶子傅明耀,這掌家之權也自然而然落到了邱語琴手裡。
傅明月的母親溫雅是後進府的,死於產後大出血。傅學義對她沒有感情,之後也淡了納妾的心思,專心朝政。老夫人也因為年紀大了,不怎麼理事,於是邱語琴在府中一手遮天。
而這次傅學義大張旗鼓支庫房,給傅明月送東西,擺明了是暗示她這個庶母對庶女苛責,這不就是當著全府上下打她邱語琴的臉嗎?
邱語琴幾乎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忍耐了幾日,終於在傅明月病好之後按耐不住上門。
摘星樓裡傅明月剛放下瓷碗,端起水漱了漱口,就見邱語琴扭著柳腰,滿麵春風走來。
“明月啊,身子好些了吧,這幾日可把我擔心壞了,想來看你又怕耽誤你休息,你可彆怪我。”
邱語琴語氣頗顯關心,若不是傅明月了解她這個庶母是什麼德行,恐怕就回信了她的鬼話。
傅明月也無心起爭執,順著邱語琴的話道:“多謝如夫人關心,明月身體已無大礙。前幾天讓煙兒受了委屈,改日我去給她道歉。”
邱語琴聽出來她的話外音,原來是還記著仇呢,“哎呀,上次是我太著急了,對你說話語氣不好,明月可彆放在心上。至於煙兒,你是她阿姐,又沒對不起她,跟她道什麼歉啊。”
“那您這次來?”傅明月不想與她你來我往爭無意義的話,語氣委婉地問。
邱語琴這段日子對傅明月恨得牙癢癢,想著法子要對付她,正好貼身丫鬟一句話點醒了她。
“夫人,女大當嫁,你既然擔心後患,何不趁侯爺還沒對二小姐上心,由您做主給二小姐找個郎君?”
這話簡直及時雨,以前是她忽略了,現在一想,現在她作為掌家之人,給傅明月找個什麼樣的還不是她說了算?
想到這裡,邱語琴語氣柔和,“我這次來除了看你,其實還有一件事,”
她拍了拍傅明月的手背,擺著一副老母親為兒女操碎了心的模樣道:“你今年也十八了,京都尋常人家嫁女都是十六,咱們這些有身份的,差不多都是把姑娘留到十□□,也就是明瑾遇到合適的人嫁的早。如今你歲數也到了,前個兒我托媒人看了看,這高太傅有個遠方侄子叫高則,今年二十有餘,品行良好,相貌端正,我拿著你生辰八字合了一下,結果是大吉,你嫁過去是正房,將來你的孩子就是嫡子,怎麼樣?若是滿意的話,我跟侯爺說一下,擇日讓對方來提親。”
一番話說的很漂亮,如果傅明月沒有見過高則,一定會為此感動。
那高則雖是高太傅的侄子,但兩家關係淡到幾乎沒有,在朝中也是個九品芝麻官,平時有事點個卯,其他時候不是在秦樓楚館,就是畫舫歌舞,人生毫無指望。
前世傅明月就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下定決心攀上湛王的。
“勞您費心了,高公子固然很好,但是明月暫時還不想嫁人。”傅明月垂下眼睫,緩緩說道。
邱語琴著急了,然而此時還不宜和她翻臉,隻好勸道:“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事,說句不好聽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高公子也挑的很,也就是你相貌好,有才情,人才願意的。女人的好時候就這幾年,等不得。”
她說完見傅明月還不動容,拿出殺手鐧道:“就算你不急,可明煙也十七了,你不嫁人,明煙她也嫁不了,你就真忍心耽誤她的姻緣?”
話落,傅明月笑了笑,不解道:“如夫人的意思是,明煙已經找好人家了?明月怎麼也沒見您提起。”
邱語琴哽了一下,喉嚨裡仿佛卡了根魚刺,上不來下不去。她自然不會告訴傅明月,現在隻是明煙一廂情願而已。
傅明月見她不語,又道:“如夫人著急明月,不如花心思給二哥找一房賢良淑德的夫人,也讓二哥收收心,省的總挨爹爹的罵。”
傅明耀也老大不小,但從小被邱語琴寵溺壞了,整日裡跟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們鬥雞走狗,小妾一房一房往屋裡抬,名聲全被他敗壞完了。隻要是有點眼力見的人家,都不會把女兒送到這麼個火坑。偏偏邱語琴拿自個兒子當寶貝,非要他娶一個身世樣貌都絕佳的女人,如今二十二了也沒個正妻,傅學義教訓多次無果。
邱語琴聽出傅明月口中的諷刺,臉色變了變,“現在還輪不到你教訓我,你今天駁了我的意,他日彆後悔!”
邱語琴連知書添的茶水也顧不上喝,怒氣衝衝走了出去。
“小姐,如夫人這擺明了不肯罷休,現在侯爺不聽咱們的,回頭她一吹枕頭風,真把你嫁給那個敗類了怎麼辦?”知書擔憂地說。
傅明月心裡苦笑,她現在也沒個解決辦法。她是庶女,本就不如嫡女,況且還沒有母家撐腰。
以她過往的經曆,也沒認識幾個青年才俊,更彆提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