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勝眼睛微眯,含笑道:“林小姐可要看仔細了。” 林清婉回身對他笑笑,溫和道:“我看仔細了,這不是春秋時的禮器,應該是魏朝時仿春秋的作品。” 趙慕春眼睛大亮,上前一步道:“怎麼說?” “仿製的人很厲害,鼎上的製式,材料,甚至文字都沒問題,加上魏朝距離現在也久遠,一般人很難發現,但仿製的人故意留下了破綻。” 林清婉的手滑到耳處,摩挲了一下那裡的紋飾,含笑看向孟九勝。 眾人好奇,紛紛上前看,半響看不出所以然來,“這紋路中間雖有磨損,但這是曆史的痕跡,是不可避免的,它有什麼問題?” 林清婉的手指順著那道紋飾畫了一個圓,但笑不語。 很多人都一頭霧水,卻也有人眼睛一亮,擠上前認真看,半響,忍不住拍手道:“妙啊,這是私章,卻正好合在紋飾上。” 大家眯著眼看去,半響才道:“這個印有些眼熟。” “魏廢帝的陵墓裡出的銅馬車,上麵就有一個,應該是同一個工匠,或是工匠世家。”最先認出印章的人興奮道:“這個私章應該是屬於他們家族或個人的記號,銅馬車上的印章也是藏在雕刻的紋飾裡,要不是他特意留了破綻,研究人員都不能發現。” 到這裡,事情就算定下了。隻要去拓印魏廢帝銅馬車上的印章來對比就知道她說的真假。 林清婉收回了手,脫下白手套道:“青銅器上藏的也很好,不仔細很難看得出來。” 所以她才會那麼驚歎,古代人的工藝及智慧實在超出他們想象,當年那個工匠不知是何等的驚才絕豔。 林清婉微微退後兩步,扭頭對趙慕春道:“趙董事長,這尊青銅器的價值是比不上春秋時期的,但研究價值也很高,值得收藏。” 趙慕春看了眼臉色鐵青的孟九勝,笑問,“林小姐覺得開價多少合適?” 林清婉淺笑道:“一千五百萬左右吧,上麵的文字全仿製的西周文字,加之那枚私章的完美契合,所以它的造價不會低。” 孟九勝卻攥緊了拳頭,一千五百萬! 他之前想要的是一億五千萬! 想要的是西郊那塊地的共同開發權! 現在卻變成了隻值一千五百萬! 孟九勝陰霾的看著林清婉,方丘看著都忍不住脊背一寒,人群一靜,憂心的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卻笑吟吟的回視,對孟九勝展顏一笑道:“孟老板運氣不錯,春秋的青銅禮器很難得,我一開始還擔憂您拿到的是現代的贗品呢,沒想到卻是魏朝的,恭喜。” 孟九勝收斂了麵上的神色,看著她意味深長的道:“客氣,林小姐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林先生強多了,當年林先生看那隻成化青花都打了眼,可惜了,林小姐當年還太小,不然換你來看,隻怕結局就是另外一種了。” 林清婉笑道:“人非神仙,總有打眼的時候,就像孟老板做生意,總有輸贏。這是正常的事,我祖父從沒往心裡去,我想孟老板也不會在成功九次後失敗了一次,偏就抓著那一次失敗過不了檻吧?” “那倒是,不過我是個粗人,想得開,林先生細膩,就不知道他心裡好不好過了。” “孟老板,”趙慕春自然要維護林清婉,笑著打斷倆人的話道:“你也知道,我家老爺子就隻愛戰國前的青銅器,所以這尊……” “理解,理解,也實在是我不注意,你說誰能想到它是魏朝的仿品呢?” 彆人想不到,孟九勝卻有可能想到的,他最擅長的就是魏晉南北朝那會兒的文物,當年他就是通過晉朝的一幅畫發家的。 趙慕春也了解這一點,隻是不點破,又寒暄了一下後便帶著林清婉和方丘告辭。 趙慕春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眼含陰霾的孟九勝,忍不住歎氣道:“我也風聞過孟九勝為人,卻沒想到他這麼霸道,林小姐,隻怕要給你添麻煩了。” 孟九勝的生意還在陝西一帶的多,在京城這邊都是小打小鬨,所以趙慕春跟他不熟。 混古玩界的也不是他,是他爹,而他爹是那種隻管買,不管玩的。 因此古玩界的老一輩多少都知道孟九勝的為人,同是商場裡的人,趙慕春卻不太了解對方。 這次孟九勝想要進軍京城房地產,這尊青銅器就是問路石,他想要與趙慕春合作開發西郊那塊地。 趙慕春打聽過,他在陝西商界的名聲還不錯,每年的慈善也沒少做,所以要不是他一直請不到人來看這尊青銅器,孟九勝的品性也傳不到他耳邊。 趙慕春一歎,心中卻忍不住慶幸起來。 林清婉淡然道:“沒事,這是在京城,我就是平民百姓也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趙慕春就笑道:“林小姐以後有困難可以來找我,我雖然人微言輕,但在京城這塊還算說得上話,總不能讓你在這兒被人欺負了去。” 但出了京城他就沒多少辦法了。 林清婉對他笑笑,“那就先謝過趙董事長了。” 趙慕春避免了一大損失,自然要給林清婉包一個大紅包。 圈內的價格都是有規矩的,趙慕春照著規矩給了林清婉一張卡。 林清婉卻推回去道:“趙董事長,我可以把報酬換一換嗎?” 趙慕春微微眯眼笑道:“林小姐想要什麼報酬?” “我前段時間看新聞,中南省的文化部長因公殉職了,那個位置還缺人。” 中南省正是他弟弟任職的地方。 趙慕春眼神微暗,笑問,“怎麼,林小姐有推薦的人選?” “我覺得我父親很合適,”林清婉笑道:“他現在京城的教育局裡,雖然是副局,但經驗豐富,資曆也足夠,升個正局應該足夠了。” 趙慕春一愣,副局? 京城的副局可比地方的正局吃香多了。 林清婉笑著拎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趙董事長可以讓趙高官考慮一下,我爸爸的能力還是不差的。” 不是不差,而是還不錯。 很多人都覺得他比不上他兩個哥哥,但那不是他不夠優秀,而是他兩個哥哥太優秀了。 比起普通人,林聞博長得好,學習也好,工作能力也不差,比絕大多數人都強。 “他在副局的位置上已經做了八年,閆局長再過四年就退休了,到時候沒意外應該會是他接手,這時候調去地方,相當於這八年他都白乾了。”趙慕春的秘書合起林聞博的資料,問道:“這真是他女兒要求的?” 趙慕春點了點桌子,問道:“他們父女關係怎麼樣?” “還在查,我先查的他在單位的關係和能力,要不要催一催底下的人?” 趙慕春想起林清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猜到他們父女的關係不怎麼樣了。 隻是不知道是什麼矛盾,竟然讓她一個做女兒的親手去斷父親的前程。 他揮手道:“拿到報告就來告訴我,你先下去吧。” “是。” 趙慕春想了想,還是拿起電話給弟弟撥過去,明升暗降是難,但總比高升要容易吧? 而且看林清婉今天對上孟九勝的底氣,隻怕他們將來還會有合作的時候呢。 此時,方丘正嘖嘖稱奇,一直盯著林清婉看,見她平靜無波的垂眸喝茶,就忍不住捂住胸口道:“你這心也夠狠的,直接斷了你爸的前程,他怎麼招你惹你了?” 林清婉抬頭對他笑,放下茶杯輕聲道:“也沒什麼,隻是爺爺需要靜養,他在京城,爺爺總有許多煩惱,所以我想讓他去外地待幾年。” 方丘幽幽地問,“這一呆還能回來嗎?” 林清婉淺笑道:“在哪裡不是為國家做貢獻,為人民服務呢?” “那你繼母怎麼辦?” “看她,”林清婉笑道:“她可以去和他夫妻團聚,也可以到彆的地方曆練一下,大好河山在,總呆在京城有什麼意思?” 方丘就覺得她比孟九勝還可怕,又驚又奇的盯著她問,“怎麼才幾天不見,你就長成了芝麻餡兒的包子?你以前明明是糖餡兒的。” 林清婉幽幽地看著他。 方丘就用手擋住她的視線,怕怕的道:“彆,彆這樣看師叔,師叔害怕。” 林清婉忍不住抿嘴一笑,樂道:“放心,對敵人我才是芝麻餡兒的,對師叔,我自然是糖餡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