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好像有什麼人靠近,偷閒睡覺的人動了動睫毛,還是沒醒。
因為氣息熟悉,反而更加醒不來。
呼吸困難的陸沅終於睜開了眼睛,抬手打掉了捏著自己鼻子的那雙手。
帶著濃重睡意的聲音說道:“乾什麼...”
雲薑還是那身官服,正彎腰看著她:“現在睡飽了,晚上就會睡不著了。”
沒睡醒的人反應了一會,才想起,緊閉的眼睛總算掀開一條縫。
“回來了?天黑了?”陸沅問。
最近不到天黑,就不能在這狀元府上看見雲薑的影子,她下意識便以為是天黑了,正要坐起身來。
一睜眼就被外麵的光亮刺到眼睛,眼角滾落一顆珍珠淚,濡濕了睫毛。
現在天色明亮,還帶有餘溫的陽光落在她背影上,正坐在自己身邊,擋住那邊直射而來的陽光。
雲薑喝著放涼了的茶水,潤澤這奔波了一天的喉嚨,才說:“今日事情告一段落,就先回來了,還沒有天黑。”
陸沅哦了一聲,在她心愛的躺椅上坐直,抱住身邊的人,手往下走。
摸了摸那截腰身,她說:“又在腰上纏了布條,現在這天氣也不算很受罪。”
雲薑身高隨了國公府上下,生的高挑勻稱,就是這截腰也生的柔如柳枝,身形太明顯。
如裹胸一般,腰身上也會纏上幾圈布,看起來沒那麼纖細,在冬日也還好,也就是在炎熱夏日中顯得有點受罪。
“你是心疼我呢,還是故意挑撥我呢?”雲薑按住她亂摸的手,腰身還是如鬆柏一樣挺直。
刻進骨子裡的教育難以更改,時刻都是站如鬆,坐如鐘。
規矩的人總會有幾分無趣在,會給自己找樂子的就覺得這份端正是最大的樂趣,無異於看禁欲神仙破戒一樣刺激。
陸沅眼睛笑彎了,手不往下走了,改往上走了,停在了下巴處,拇指摩挲著粉白唇瓣。
還反問道:“你覺得呢。”
“......”雲薑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
她覺得這人就是在家待著太無聊了,有點欠教訓了。
不久後,陸沅雙眼泛紅地躺在躺椅上,跟著那力度搖搖晃晃的。
雙手蹭過去,摟住身旁的人,把臉一埋:“你總這樣,我覺得我快要對這個躺椅產生心理陰影了。”
這個詞還是跟李環學來的,她總有很多新奇但形容準確的詞彙,但更神奇的是陸沅需要解釋一遍才能懂,雲薑則是聽了就懂。
搞得李環差點也開始懷疑雲薑是不是被穿過,後來想了想他那六元及第的腦瓜,還有那一個屋子都裝不下的書,還是全部讀過,倒背如流的。
出於對學神的仰望,她覺得雲薑應該是聰明的絕無僅有的,理解一兩個陌生詞彙不算難事。
雲薑也躺在另一側,把玩著她散落的發絲,難得悠閒道:“看你天天躺得勤,不像是會
產生心理陰影的樣子。”
陸沅嗅著身旁人帶著書卷氣息的冷香,嘿嘿一笑,並不反駁。
那可不,這是專門定製的紫檀木躺椅,能同時容納兩個人一塊躺著,沒事就晃著玩。
要是單獨做一個出來並排放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是雲薑那刻進骨子裡的儀態不會允許她這樣做,覺得有損斯文,沒有躺像。
但是跟她躺一塊就願意,自己躺就不願意,這種奇怪的堅持讓人費解。
少見她不到天黑就回到家,那可不是摳門泰和帝乾得出來的事情,陸沅便有些好奇了。
想來那些個政務她是不耐煩去理解的,就用自己的話將事情簡單說一遍,大致就是在戶部觀政的五皇子縱容外戚為非作歹,徇私貪墨了撥給修宗廟的銀子。
“宗廟也算是天家祖墳了吧?這都敢以次充好,真不怕祖先半夜入夢揍他?”
雲薑笑笑:“誰知道他。”
陸沅聽了這皇家大孝子的故事,嘖嘖道:“那應該是機密啊,你怎麼就直接當閒話告訴了我?”
“有什麼關係,想告訴你就告訴你,案子都是我查出來的,對賬都對得我眼冒金花。”雲薑說道,雙眼微閉。
其實更大的原因還是明天就結案了,總該是會昭罪處罰,提前說也不算什麼。
這些天裡,她對賬查案搞得眼冒金花,泰和帝今天是雙目噴火,嘴巴噴血,恨不得把他的好大兒的屁股揍爛。
吐血歸吐血,泰和帝身體還是很能扛的,估計能活過十個五皇子。
說了一會話,雲薑不打算睡,睡了晚上就該睡不著。
那摳搜的泰和帝根本不會給她放假,估計明天還得把她叫去擬處罰五皇子的旨意。
有一手好字和好文筆,注定會被領導翻著花來利用,想擺爛都難。
不過再過一段時間,皇帝會讓她提前出翰林院,擇六部其中之一部進行曆練,至於外放曆練可能還得再等幾年。
不管去哪,總得把懷裡的粘人精帶上。
天色還早,距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雲薑不去想那些政務,低眼看陸沅倒騰了好幾天的圖樣們。
紙張上的圖樣筆觸細膩,勾勒出精巧的圖樣,旁邊有幾行小字備注改用什麼材質,用什麼顏色搭配更為好看。
又當東家,又要親自設計售賣的產品,無一例外都是價值百兩的限量款。
嗯,限量款這個詞還是李環說的。
雲薑看了一會,抬手磨墨,也提起筆在空白處畫了一支小釵的圖樣。
她基本沒有什麼不會的,能畫名山大川圖,也能畫溫婉仕女圖,至於想一個漂亮的新樣式也不是難事。
好像愛好很廣泛,其實沒有什麼特彆喜歡的愛好,什麼都是學就會,失去了學習中進步的那種樂趣。
湊在她手邊的陸沅連說好看:“這個看似簡單,不失精致,這個款能做主簪,要是往旁邊配上珊瑚珠點綴就能更加完美了。”
清脆的聲音已
經把短板全部補足,再次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好像是剛從神仙頭上拔來的簪子一樣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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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還能不知道她就是無論自己在做什麼都能誇出來的,儘管讓她放話,跟那誇下六元及第的海口一樣,總能儘力做到的。
跟其他人想象的不一樣,雲薑並不會找一個同樣充滿書卷氣的溫婉秀麗的妻子,也不會跟她烹茶吟詩。
而是跟明豔張揚的妻子在花架下討論究竟哪個顏色更加襯氣色,隻玩一些不用動腦子的事情,在朝堂中緊繃的精神才得以放鬆下來。
陸沅吹乾了紙張上的墨,問道:“你陪我一同琢磨這些胭脂水粉,妝容發式,會不會被公爺說喪失誌氣?”
雲薑好笑地抱緊掌下腰身,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要是玩這些就能喪了我心中誌氣,那我也未免太無用了。”
收好桌上的東西,陸沅回頭叭叭叭地親雲薑好幾下,又鬨在一塊。
聽了垂花門外丫鬟請示何時傳膳的聲音,才應答一聲,牽著人進房更衣用膳。
*
之後當真是如雲薑所料,因辦事有功,皇帝下了調令,讓她去工部入職。
直接跳了兩級,直接任正五品都水司郎中,專司水利工程。
顯然是泰和帝還記得她在殿試上問答的話,想要看看她隻是嘴上說說還是有點真功夫,儘顯摳搜且愛壓榨的本色。
這晉升速度,可把同屆進士們遠遠甩到身後,同進士們的散館考試還沒開始,人已經是五品官員,開始做實事。
至於兩位榜眼和探花,還在翰林院裡打轉磨煉,繼續修書撰史,彆說感傷悲秋,連雲薑的人都徹底見不著了。
在工部任職的次年夏日,便叫雲薑這個狀元郎派上用途。
江南寧水縣因當地官員疏於維護,貪墨朝廷撥去的款項,導致水壩決堤,水漫農田,今年收成全無,哀鴻遍野。
泰和帝聞言震怒,在朝上發了好大一頓火,便派工部官員前去抗洪修建堤壩,還有後續官員進行賑災救民。
雲薑便提議江南潮濕炎熱,雨後淤泥容易滋生病因,再加上還有流離失所的災民聚集,一旦處理不當便有可能演變成瘟疫。
泰和帝聽罷,覺得此言甚是,再任太醫院十幾個禦醫隨行,並下聖旨不準江南當地商戶哄抬糧價,囤藥斂財。
大家都知道雲郎中說的話皇帝會多聽幾句,沒想到是會聽那麼多句,頓時看她的目光又不一樣了。
先前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是他祖父雲次輔教的,可是教的了一時,總不能教的了一世,事事提點,得把雲次輔這個老頭累死。
皇帝又不是沒有長眼睛耳朵,樁樁件件事情下來,朝中臣子們哪還能不知道雲薑是真才實學,不是光憑一手字,寫的了好文章就能博得君心。
帶著皇命去的雲薑沒有辜負泰和帝的期望,將一應事情打
() 理妥當,災後重建,重修堤壩。
順便斬了幾個魚肉鄉裡,圈地占田的惡霸鄉紳,以此安撫民心,立威揚勢,還田於民。
在這皇令不下縣的時代,地方宗族的威力可比遠在天邊的皇帝還大,這一做法迅速聚攏了大力民心,讓重建工作更加順利進行。
誰能想到衝垮大壩的罪魁禍首隻是幾條被填土改道的河?
事事親力親為,半點不嫌麻煩,甚至還參與了重建大壩的設計圖,不辭辛苦跟著工匠們一起商討。
任務是圓滿完成了,唯一一點美中不足的就是在重建衝垮了的大壩的時候,人受傷了。
傷的不可謂不重,聽說好幾天才緩過勁來,仍不願回京,堅持待到重修完成才離去。
消息傳到建安城都已經是好幾天後的事情,這傷沒把嚇到雲次輔把胡子都揪掉了,其夫人陸沅自請去照顧夫君,順便也參與賑災。
命懸一線被救回來的雲大人還不知道未來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一口氣乾完了藥,手上還捏著筆。
正在絞儘腦汁地思考如何措詞才能把陸沅安撫住。
那前來彙報的小吏看得稀奇,問道:“大人是在給陛下寫折子嗎?”
雲薑搖頭,臉上還是病後的憔悴,人卻是笑了:“不是,我給我夫人寫信,得告訴她我無虞,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說完,好不容易笑了的臉色又開始發苦,跟房前爐上的藥罐子一樣苦。
小吏:“......”
小吏道:“沒想到您夫人還是位潑辣人物。”
一般女子得知丈夫重病傷及性命,不得拿個盆先哭上三頓,然後再溫柔地寄書信過來問候,雲薑卻在怕挨罵。
信沒寄出去,充滿火氣的娘子已經到了門前。
於是眾人就看見親手斬了好幾個鄉紳的雲大人頓時成了鵪鶉,挺成鬆柏的腰身都彎了幾分,既是緊張又是驚喜。
她問:“你怎麼來了?”